“你确定,沒有抱錯?”
一陣死寂之後,我顫巍巍的問,我倆的目光同時落到了小天使湛藍色的眼眸上。如果說白色的頭發還算有迹可循,藍色的眼睛那就是聞所未聞了。
在天堂有一條默認的規律,越是強者,發色與眸色與通用色差的就越遠。比如現今天堂的七位天使長幾乎不是眼睛的顔色和其他天使不一樣,就是擁有一頭紅色或白色,亦或者是在天堂幾乎從來沒有見到過的黑色頭發。
至于我懷中這個小天使,這雙藍色的眼睛——
我從未見過。
但偏偏就是這樣完全沒有見過的顔色,這個孩子并沒有讓任何天使對他的血脈産生懷疑态度。大家不約而同的認為,這雙眼睛乃是神靈的恩賜。
最開始,我也是這麼認為的。
自從露娜出生以後,克裡在家裡待的時間就越來越短了,經常在外奔波。我知道他其實是想給我和露娜一個更好的生活環境,大部分的時候,家裡就隻有我一個人帶着露娜。
面對這個孩子,我其實有一種很複雜的情緒。一方面,她的身體裡的的确确流淌着屬于我的血脈,是無論如何我都割舍不掉的存在。
但另一方面,這個孩子卻又像一道鎖鍊,把我牢牢的和這個肮髒下賤,我從來不屑一顧的地方綁在了一起。
那段時間,我幾乎以為我已經陷入了精神分裂的狀态。
偶爾清醒過來的時候,我會突然覺得自己特别對不起露娜,然後扮演一個正常溫柔的母親形象,對露娜特别特别的好。然而在我隻要一觸及到周圍那肮髒低賤的環境,我心底的那根弦就會猛然一下子斷掉。
在露娜的眼裡,我甚至有可能并不是一個正常的母親。我也能夠感受到她對我那種無時無刻不會散發出來的恐懼。顯而易見的,相比起我來說,即使我陪伴她的時間更長,她明顯也要更親近克裡一些。
如果一切就這樣繼續下去,我或許并不會走上那樣的一條不歸之路。
然而,似乎是命運注定了,我要先回到我曾經所在的地方,然後再永遠的失去我現在所擁有的一切。
一次偶然的機會,我終于看到了從聖浮裡亞流傳下來的,有關于那位近來在天堂聲名赫赫,立下了無數戰功的天使長米迦勒的畫像。
當看到那張依舊有幾分熟悉的面容和那雙湛藍的眼睛的時候,我禁不住的淚流滿面,卻又瘋狂的大笑出聲。我不知道我到底應不應該感謝神明的恩賜,畢竟他讓我一直以來的夢想成了真。
露娜的确是我和伊賽亞的孩子。
然而伊賽亞也并不是伊賽亞。
我不知道伊賽亞到底是怎麼樣成為天使長米迦勒的,但我隻知道露娜有救了。
于是在下一次克裡回家的時候,我對克裡說,我想要去第五天玩一玩。
克裡并沒有對我的要求做出什麼疑問,我知道他一向很愛我,愛我甚至到隻要我說出了任何要求,他都不忍心拒絕的地步。
很快的,克裡變賣了大部分的身家,帶着我和露娜偷渡前往第五天。
在進入傳送陣的時候,我甚至能夠看到下方那些正常買票經過的天使正嬉笑打鬧着從第一天的地面往上升,而我,克裡,和露娜卻隻能偷偷摸摸的沿着傳送陣上方的軌道往上面走。
距離我一步之遙的地方就是虛無之界。那裡是天堂的禁忌,除非是天堂最頂尖的幾位天使,否則根本就沒有任何在虛無之中生存下來的可能。克裡走在最前面,我牽着露娜的手,跟在他的後面。
一路上我們靜默無言。
在我感覺不到的地方,我的手掌心甚至已經滲出了一層薄薄的汗。
我不知道過了多久,前方終于隐隐的出現了第五天的出口。我隻知道不用再過一刻鐘,我們就能夠邁出傳輸陣,離開這步步驚心的虛無邊緣,來到第五天的土地上。
同時,這也是我最後的機會了。
走在前面的克裡向我伸出手。我注意到前方傳送陣有很大的一段空缺,底下就是茫茫的虛無,一個不小心摔下去,便再無生存的可能。
那一刻,我的心突然前所未有的平靜。
我伸出手,握住了那隻克裡向我遞過來的胳膊,然後很平靜的猛然往下一推。
我甚至都沒有看到克裡掉下虛無時的表情,虛無就像一片茫茫的深淵,悄無聲息的吞噬掉了他的生命。
然而我的動作卻還是引發了巡邏隊天使們的注意。
我和露娜很快的被巡邏隊的天使從傳送陣裡面揪了出來,壓跪在地上。
哪怕是這樣狼狽的跪在地上,我的心情卻依舊處于極端的激動之中,我知道我成功了,隻要克裡死了,沒有任何天使能夠證明露娜的親生父親到底是誰。
隻要能夠掩埋住我在第一天的這一段經曆,哪怕在我死後,露娜也會得到那位天使長很好的照顧。
我把露娜推到了那幾位巡邏隊的天使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