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了?”
我那一刻的臉色一定白得可怕,西瑞爾轉過來看我的時候,我清楚的從他眼中看見了一抹詫異。
“露娜?”
片刻的恐慌之後,我臉上的表情逐漸變成了茫然。懸浮車碰到那片灰色氣流的瞬間似乎凝滞了,随後漸漸的被灰色的氣流吞沒,我能感到我們正被那氣流推着向前走。車載光屏上的光緩緩暗了下來,窗外的景色已經被灰色的霧海吞沒,對危險的本能排斥讓我驟然心悸。
我敢肯定,隻要我現在離開懸浮車,毫無疑問會被吞噬得丁點不剩。
“露娜!”西瑞爾加重了聲音。
“這是界線吧?”大起大落的心緒和劫後餘生的喜悅讓我頭一陣針紮似的疼痛,持續枯竭的光明力量造成我根本沒辦法調整自己狀态。
西瑞爾皺了下眉頭,我想他大概也沒預料到我反應會這麼大。一隻溫熱的手伸過來,掌心貼住我的額頭,純粹的光明氣息湧入我的身體。我下意識的眨了眨眼,睫毛恰好掃過了西瑞爾的手指。
明明是一個無比正常的動作,我卻不知道為何在那一刻紅了臉。可能是因為西瑞爾太好看了,我在心裡勸服自己,臉好看還不準别人多看兩眼了?
我卻唯獨忽略了西瑞爾眼中那一閃即逝的笑意。
不過一刻鐘的時間,前方的灰霧便漸漸的淡了。我忍不住的睜大眼睛,從我們來時的方向看過去,灰霧後面的世界似乎要亮上不少。我猛然回過神來。西瑞爾一直都沒有否認過我們經過的灰色氣流是紅海的界線,界線之外,難不成是天堂?
”想什麼,你以為這樣能到天堂?”
原來我在走神間居然把自己想的事都說了出來,瞬間鬧了個大紅臉。
“那這是哪?”我問。
西瑞爾卻沒有回答,隻擡手指了指前面。
我自幼在第七天與第五天長大,天堂的繁華璀璨早已習以為常,然而眼前的景像卻還是讓我失了聲。我先前看到的六座直入雲霄的山峰終于見到了頂,巨大的浮島仿佛延伸到天邊,隻由那六座山峰支撐着。
在那浮島之外,三道金紅色的火圈緊緊纏繞,偶爾有幾團火焰從那火圈上墜落,消失在灰色的氣海之中。我原先看到的透明,管道也從那灰色氣海中延伸而出,貫穿了我的視野,直直的撞入三道火圈之中,向那巨大的浮島之上而去。
西瑞爾把懸浮車開進了透明管道——我以為他會直接開上去,和開始一樣,結果他倒是老老實實的排了一回隊。
我問他為什麼,他隻說沒必要。後來我才知道沒必要什麼——沒必要為了這麼點事去吵到他爸。
一片淡淡的金光逐漸在我眼前展開。數千米高的暗紅色山體被後期鑿刻成城門,金紅色的火焰覆蓋其上,那些原本猙獰可怕的浮雕在火焰中顯得栩栩如生,威嚴而熾熱。
空氣不再是由光明和黑暗混雜在一起的污濁之感,哪怕隔着懸浮車,源源不斷的光明力量也在自動補充着我的身體——我能感受到和光明力量比起來絲毫不落下風的黑暗力量,但它們并沒有形成令我難受的污濁,而是糾纏在一起,泾渭分明卻又和諧共生。
當懸浮車緩緩駛入那巨大的城門之時,我的目光滑過千奇百怪的浮雕,四通八達的透明隧道,明亮熾熱的金紅色火焰,最終落在了西瑞爾的臉上。
似乎察覺到了我的視線,西瑞爾微微側過頭來,俊美的面容上浮現了一抹極淺的微笑。
“歡迎來到紅海之都,失落之城,邪神的埋骨之地。”
“蛾摩拉。”
那一刻,西瑞爾臉上慣有的,玩世不恭的笑容收斂了。取而代之的,是那種我曾經在無數天使臉上見到過的自豪感。對眼前這座堪稱三界奇迹,生他育他的城市的——驕傲。
我原本以為我還能順帶欣賞一下蛾摩拉的風光,但一進了城,西瑞爾就直接封閉了懸浮車的外部投影。
“待會兒見到你母親,想好說什麼了嗎?”
我頓住。“不是去你家?”
“是啊。”西瑞爾答得理所當然,“她在那裡等你。”
我默默的把後面的話咽了回去。用不着問西瑞爾為什麼不提前說一聲,問了也隻會有把我自己氣到仰倒的結果。
沒過多久,西瑞爾就停下了懸浮車。不知道究竟是因為距離真的近,還是因為我一路都在胡思亂想,反正當我走下懸浮車,踩在地面上時,我腦袋還有點暈暈乎乎。
我起初設想的畫面——一幢形态待定,風格未知,高達幾千層的建築并沒有出現在我眼前。雖然我按照天堂的情況來推測确有不當,但無論如何,眼前所見未免完全超出了我的認知。
幾十米高的六扇拱門,黑色的牆體上雕刻着金色的浮繪,燈盞中跳躍着金黃的火焰,幽冷卻又沉郁的香氣從看不見全貌的門内飄來——我覺得這種建築的真名應該叫宮殿,而不是住宅。
在十萬年後的今天,仿古式的宮殿不僅不是落後的标志,反而是身份地位的象征——在天堂,天使長們的住所和辦公地點都是宮殿的形式,連極端推崇科學技術發展的米迦勒也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