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幫幫我吧。”

阿斯蒙蒂斯猛然閉上了眼。

“殿下？”

副官□□的聲音将他拉回現實。

“什麼事？”

阿斯蒙蒂斯的嗓音有些沙啞，深藍的瞳孔裡空洞一片，沒有任何對焦。□□看着上座阿斯蒙蒂斯的臉色，半晌沒敢作聲，末了才讷讷道。

“米迦勒殿下請您幫他請下一次朝會的假。”

朝會一向是路西菲爾主持。阿斯蒙蒂斯一時之間都不知道自己是該為米迦勒不在晨星宮而高興，還是為米迦勒現在不知道在哪個天使的床上而煩躁。

“知道了。”

他不會拒絕米迦勒的任何請求——就像當年，明知米迦勒與路西菲爾的關系，他卻依舊斬不斷這段本不該見于人前的關系。

他喜歡他。

他想把這朵美麗的玫瑰握在手裡，哪怕鮮血淋漓。

米迦勒最後還是出手了，在阿斯蒙蒂斯的意料之外。畢竟按阿斯蒙蒂斯對米迦勒的了解，這位火天使長從不做沒有好處的事，能讓他铤而走險的絕對不可能是個人喜好。

但米迦勒偏偏就是幹了。

亞當向神靈求娶莉莉絲為妻一事之所以能在天堂掀起軒然大波，歸根結底還在兩位當事人的身份。

一位是神靈最新的造物，又受到神靈格外重視，得以獨自居住在第五天伊甸園的亞當。

一位是六翼天使，曾經晨星宮的侍從，薩麥爾的現任副官，莉莉絲。

無論從哪個角度看起來，亞當都配不上莉莉絲——起碼天使們是這樣認為的。

神靈卻應允了亞當的請求。

一石激起千層浪。如果說原本天使們對亞當的不滿算是暗流湧動，這回真變成滔天巨浪了。

路西菲爾，薩麥爾，阿斯蒙蒂斯，别西蔔，米迦勒——除了不怎麼出現在公衆面前的烏列爾和一向明哲保身的梅丹佐，以及一個雖然憤怒，但自己還在停職查辦插不上手的加百列，五位天使長均第一次對神靈的舉動表達了明确的不滿。

公然反抗神靈的權威，這在整個天堂還是第一回。

神靈震怒。

那是神靈第一次當着所有天使的面，斥責他最寵愛的光耀晨星。

阿斯蒙蒂斯，别西蔔，薩麥爾也都受到了懲罰。唯一被忽略的隻有米迦勒——在所有事情裡分明都有所參與，卻又幾乎沒有存在感的火天使長，哪怕站在神殿之中，臉上也是那副雲淡風輕的神情。

頂着神靈冰冷的氣息，身為造物對造物主的恐懼支配着他的身體，阿斯蒙蒂斯卻在無意之間看見，米迦勒近乎冷漠的勾了勾唇角。

阿斯蒙蒂斯不敢去想，米迦勒為什麼要這麼做——一葉障目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明明知道自己被蒙蔽了雙眼，卻還一廂情願的相信那個虛幻的世界。

莉莉絲最終還是被賜給亞當為妻，唯一能稱得上不幸中萬幸的是，薩麥爾以工作需要交接時間為由，為莉莉絲争取到了最後十年的自由時光。後來阿斯蒙蒂斯才意識到，這恐怕也是米迦勒的主意，為了他能有機會接近莉莉絲。

如果米迦勒打算勾引誰，不求真心隻來段露水情緣的話，阿斯蒙蒂斯敢保證，三界之中沒有哪個生靈能拒絕得了他——莉莉絲也不例外。

阿斯蒙蒂斯親自把那個可憐又絕望的女天使送進了米迦勒的宮殿，像他曾經無數次做過的那樣。他以為那不過是一場司空見慣的雲雨情事，卻不知，它其實是一場風浪将來的前奏。

而那場風浪，将會在兩千年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掀翻整個天堂。

那十年阿斯蒙蒂斯過得膽戰心驚。路西菲爾和米迦勒的關系在此期間不知道什麼原因陷入冷戰，亞當的存在加上感情生活不順，路西菲爾身周的氣壓持續維持在最低點，每次去晨星宮彙報公務，阿斯蒙蒂斯都能吓出一身冷汗。

薩麥爾活似變成了一尊擺放在天使監獄的雕塑，出出入入都像是一具無聲無形的幽靈——熟悉的天使都知道他對莉莉絲的情愫，雖然同情，卻也無可奈何。

米迦勒在暗地裡和莉莉絲打得火熱，兩個天使如膠似漆，明面上和梅丹佐走得越來越近，幾乎所有天使都在猜測他們是不是有一腿。

夾在三個天使中間的阿斯蒙蒂斯簡直欲哭無淚。

一個是上司，一個是朋友，一個是喜歡的天使，阿斯蒙蒂斯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該告訴路西菲爾米迦勒勾搭了莉莉絲，還是告訴薩麥爾莉莉絲在和米迦勒偷情，還是幫米迦勒守口如瓶。

不過最後阿斯蒙蒂斯也沒糾結出個所以然來。

因為他也用不着做選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