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察覺小娘子心緒低落,追上去,“我近日拟大婚請柬,到時可要往平南侯府下?”
郎君的聲音剛巧兩人能聽見,他那副眉眼笑彎了。
宋漣清從冰涼的真相裡緩過神,她并非克父克母的天煞孤星,也得了位頂好的新家人。
她牽起他的手,“下,母親信賴兩房兄嫂,自然希望他們替我撐場面。”
手心殷紅的血順着指尖沾過去,她淺笑着收回手,裴照林滿眼心疼,簡單替她包紮,“好,那便下。”
祠堂前,衆人錯愕交換着眼神,再愚鈍也清楚這兩位分明一對愛侶。
蘇嬷嬷攙扶起老太君,後者苦笑出聲,“李侃,你可死心?”
李侃目送親昵的兩人出梅林,聲如蚊蠅:“沒死心,又如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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臘月二十五,年關最後一次朝會,昨日冀北軍傳來戰報,與北瓦正式開戰,軍備充足,冀北軍骁勇善戰,戰況大好。
天色灰白,晨間飄起鵝毛,到了酉時下值,積雪近一寸,朱屹體諒官員出勤,破例提前放年假,直至來年初八,可謂大邺史上最長的年假。
消息傳至六部,宋漣清正準備去大理寺看告示,方出府衙門,便瞧見右側的石獅子邊上,郎君執着把油紙傘候着。
有好事者撐開傘打趣:“這冰天雪地,裴侍郎仔細舊疾複又發作,是吧,宋大人?”
宋漣清好笑道:“不錯。”
裴照林也沒惱,“多謝關切,本官自會多加注重。”
他擡了擡傘柄,宋漣清會意,與他共乘。
裴侍郎埋名接近前未婚妻宋漣清,此等冤家事傳遍朝野,各個朝臣明裡暗裡參了不下十次,沒等來他降職,倒先打聽到兩人的婚期,開春三月二十七。
去找馬車的路上,有不少官員路過兩人,紛紛朝宋漣清拱手,同情道:“宋大人多多保重。”
畢竟,裴侍郎太有心機,宋大人怎麼瞧都像遭脅迫的那一方。
宋漣清哭笑不得登車,“裴大人當真半點不在乎自個兒的風評?”
她摘下烏紗帽放在一邊,抱起湯婆子暖手,唇角倏爾落下涼涼的溫潤觸感,一觸即離。
待她反應過來裴照林偷親她,郎君已然坐回她對面,撣着袖擺的新雪,“風評哪裡有夫人重要?”
惹得宋漣清輕敲了下窗格,戲谑問他:“思淼可覺着這皇城的雲/牆材質極好?”
裴照林沒多慮,順着她的話:“自然,曆代那些能工巧……”
匠字卡在喉中,他失笑,在小娘子調笑的目光下,他一把撈過她的湯婆子。
宋漣清懷裡的熱源消失,羞嗔瞪他,無聲道:還我!
郎君視線偏向别處,無聲拒絕。
宋漣清往邊上挪了挪,攤開纏着白紗條的雙手,有一搭沒一搭的點着,再明顯不過,她還受着傷!
裴照林心口微軟,露出半隻湯婆子,宋漣清月眉一動,彎腰去夠,郎君先她半刻拿開湯婆子,将她攬進懷裡。
雪松香撲面而來,宋漣清被迫坐到他腿上,耳尖時不時有輕吹的熱氣,她不由想起那晚為他塗藥膏,她刻意戲弄他。
真是,記仇呢。
後來靡麗的事浮現在她的腦海裡,宋漣清心頭悸動加快,輕咳一聲,“勞什子湯婆子,我不要了。”
她的身形往外退,裴照林禁锢在腰側的手掌緊了幾分,懲罰似的輕咬了下她的耳尖,問她:“漣漣拐着彎兒罵我臉皮堪比城牆厚?”
“不是嗎?”宋漣清擡手揉着酥酥麻麻的耳朵。
她雙眸裡星子閃爍,兩腮沾着紅雲,右腮邊小痣顯得無辜羞惱,又透着股蠱惑人心的引力。
裴照林無聲吞咽,垂頭親親那顆小痣,大方承認:“是,簡直沒皮沒臉。”
宋漣清噎住,紅着臉,“你,倒是挺有自知之……”
“籲——”
馬嘶忽的長鳴,接着是馬車相撞的聲響,宋漣清磕在了郎君的胸膛。
駕車的侍從慌忙請罪:“驚擾了兩位大人,禦街有人縱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