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吸停滞,她的恨意終于顯現了些。
“桂小娘,你不該醒的。”
好像有幾滴淚珠浸到了桂窈的手腕上。桂月卻隻能近乎崩潰地望着她,又透過她望着記憶深處的她。
一雙眼像是要把桂窈深深記在腦海裡,痛苦極了。
“當年你六歲,坐在村口池塘邊,眼睛全然不似如今這般有神,那是我們第一次見面。”
“也是他與你第一次見面。”
嗓音落了,她背過身靠在椅背上,感受到手腕的禁锢終于被松開。
可她們的手虛虛靠在桌旁,隔得不遠不近,誰也沒縮回去。
桂窈的指節微微顫抖。
任北襲?不是的,她甚至能感覺到桂月對任北襲的敵意不比她輕。
那樣的話,剩下的人便不多了。
“你不問我他是誰嗎?”
桂窈眯了眯眼,答案明明不難猜到,但她想不明白這些事情是如何連成一條線的。
她再握住了桂月垂在一旁的手。
“我不問這件事。”
她們之間分明是隔了一層罅隙在的。
從樹溪山,到朝春樓,諸般種種皆因桂月、九重、任重三人牽扯。
那一曲鳳凰飲。
一聲紅腹錦雞的啼叫。
桂窈望着桂月垂下的長睫,那無盡悲傷的眼睛,仿若無聲。
“桂月姐姐,你因何叫桂月呢。”
“月上梢頭金桂香,你亦是生在立秋時吧。”
“咻——”
紅羽弩箭從窗外射落房中花瓶的搖枝,速度快極了,那桃花花瓣落了一地。
桂窈下意識拉起身旁的桂月避于牆裡,擡眸,身旁的窗卻徒然被擡起木梁。
男人一襲黑衣,唯獨往日裡束的冠成了幾縷紅色絲線。
視線落在她的身上,灼熱滾燙。
桂窈微怔,下意識松開了握住桂月的手:“任将軍何時來的。”
将軍府自然沒有什麼外賊,她亦是從來沒想過隔牆有耳。
她雙唇微張,一時間,本就白皙的臉頃刻煞白:“立秋?”
方才的弩箭快得吓人,桂窈後知後覺捂着胸口平緩呼吸,她擡眸看向任北襲,窗外的男人抱着劍,不語。
望向他漆黑的眼眸。
方才隐約的對峙好似從未發生,他好像發生什麼事情都不會讓他失态,無論何時都這般處變不驚。
她才發覺,今日的天色耀眼得炙人。
“任将軍有何要事相告?”
桂窈覺得自己耳廓發燙,她自然是有意瞞着任北襲,可如今還是被他打斷了這不似審訊也不似閑聊的對話。
“我等你梳妝,去試婚服。”男人望着她漸漸紅透了的臉,單手将窗關了回去。
桂窈“诶”了一聲,起身把窗又打開,和任北襲對視了片刻,轉身把還在被褥上打滾的妙妙塞到了他懷裡。
穿着淺色襦裙的小娘笑眯眯地彎了彎眼睛,繼而“嘭”地一聲關上了窗,聽得出帶了些情緒。
回到屋内,桂月已經收好了食盒,淨手後靜默地挽發。
桂窈透過銅鏡看她,她約莫二三十歲的模樣,唇薄,眉長,如若不穿這婢女的服飾與打扮,應當格外俊朗無雙。
她擡頭望着鏡子外的她。
“勿動。”桂月的手壓回了她纖細的脖頸上,像是為了懲罰剛才她對她的桎梏。
桂窈盯了眼今天的發型,有點重。
她想起任北襲方才是說要帶她去試什麼,試婚服?婚期想來将近,确實也應當準備起這些了。
妝容隻略作修飾,那鳳钗簪到了她的頭頂時,桂窈微垂着眼。
“将軍令,鳳凰飲。”
“飛光飛光,既死明月魄,無複玻璃魂,小山玉碎困良宵。”
桂窈伸長手臂,身旁的婢女将嫁衣一層一層穿在她身。
她因年少有疾而耳畔無孔,特制的珍珠翠玉耳環改為了垂在鳳冠之後鳳尾的樣式,此刻在紅布上被人穩穩托舉。
此刻小娘不施粉黛,素色面孔。
隻見她桃頰帶了薄薄的紅,身旁的舅母都笑彎了眼睛,很是滿意。
太夫人坐在堂前小憩,終了,隻聽見蘭芳姑姑拍了拍手,笑着說:“真合适。”
“她看起來如何。”李餘清望着堂内的竹葉,好似春末就将到了。
“佳偶天成!”饒是往日裡穩健的蘭芳如今也難言喜色。
她擡眼望着遠處将軍府高門外,雲霞燒得比什麼都熱烈。
那馬車裡有人掀開車簾,一雙桃花眸直勾勾盯着仗劍人笑。
穿着婢女衣裝的女子跪地同她拜别。
“這便也算極好了。”她轉過身去,讓侍衛關上了門。
十年過去,是人算不如天算。
是她非要嚼碎了咽下去把舊事重提,這将軍府的大門困住的不僅是她。
那枚桂花果子被埋在了她宅院裡的花盆裡。
置放在窗前,離她的床榻很近。
/ 恭喜宿主,支線鳳凰飲完成度已達成100% /
/ 積分到賬600,請前往讀心手劄合理運用。/
桂窈聽着腦海裡支線任務達成的提示音,握緊了手中的喜字繡帕。
她回過頭,那窗外的黑影不知從何時又走了回。
她一席婚服,挑起拿窗後兒郎,紅唇妝點驚豔非常,祛了好多病氣,她望着他,似乎看出他往日裡沉寂的黑眸不知因何有了些漣漪。
往後的日子,身旁的婢女換成了舅母帶來的丫鬟,她再沒見過桂月。
那隻名字是阿雞的紅腹錦雞和山雞一起在将軍府過得自在極了,唯獨怕貓,于是她讓妙妙陪她威逼利誘,讓它告訴了她許多有關樹溪山的往事。
隻是這隻阿雞對人是萬般不好奇。
隻愛整日在山上跑來跑去,給出的有效信息也不過是桂窈早就猜測出來的,桂月、九重、任重三人關系密切。
為什麼這個任務完成的時間點這樣不明不白?沒人給她答案,仿若是讓她待嫁的這幾日,看見任北襲時,也那樣不明不白。
“銜玉城還有第三個支線任務嗎?”
“宿主目前銜玉城探索度79百分之,恭喜宿主。”
她常讓任北襲陪她去銜玉城周圍逛,偶爾能遇到不知道在做什麼的李從。
那雲川寺也去過不止一次,隻是次次都不見當時心境。
一晃眼,谷雨就要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