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1月16日雪
親愛的日記,你有沒有過半夜被從夢中喚醒的經曆。
不用我多說,你差不多也能猜到是什麼事,我能這樣問你,必然已經親身體驗了其中感覺。
不久前通訊響起,我在接通前以為政府出現了突發事件,正端正地坐起來準備趕往政府,接通後才發現不過是醉鬼酒後發瘋。我坐在被子裡,平靜地聽着另一頭男人含糊不清的抱怨,内容需要仔細辨别才能清楚意思。你問我什麼内容?有這麼好奇嗎?好吧,隻是叛逆的青春期傻瓜在不分對象地亂吐苦水而已。
我聽着,逐漸煩躁,寶貴的睡眠被打斷,窗外本丸刀劍都已經休息了,隻有我的天守閣亮着一粒燈光。“禮宮要”,我企圖叫醒他讓他安靜一會兒,結果他在對面似乎因為得到了回應,變本加厲起來,夾雜着酒杯碰撞翻倒的聲音。後來他的眼鏡下屬接過了電話,應該是搶過來的,禮宮還在一邊不滿地張牙舞爪。
“實在是不好意思……”他小心翼翼發聲,我簡單應了一句挂斷了通訊,順手把禮宮加到了黑名單裡——同事是個奇葩怎麼辦,不如眼不見心不煩。
現在是半夜,外面已經開始下雪了,親愛的日記,盡管已經說過多次,我還是想告訴你,本丸真的有很多雪天,一年365天,看如今趨勢未來最少要有150天在下雪。我時常想,幹脆叫它“雪國”好了,雪國,雪國,它那麼幹淨清透,居住其中的付喪神也非塵世中人,雪國倒真是個極其适合它的名字。
不過這個想法我隻同你說說,若讓别人,尤其是刀劍知道了,一定會覺得我幼稚,覺得主人失去了威嚴——這于我是不亞于社會性死亡的痛擊,就連小泉也沒說過要給本丸取名字的。
天守閣的南側,距離最近的一處小山坡上,前幾日我在本丸裡四處亂走的時候,看到長在那裡的一棵歪脖子梨樹,不像其他樹木一樣高大,其上的梨花終年盛開。它的位置偏僻,刀劍們并未在意,很少到那邊去,反正已經被打擾了睡眠,我也睡不着,便直接去找那棵樹。
不是太高,我直接翻身上去,拂去一處的薄雪後坐了下來。梨花和花瓣間的白雪反射着月光,光線也不算太過昏暗,我在枝葉間眺望遠處發呆,這裡很安靜,沒有鳥叫蟲鳴,微風從身後刮過,被披下來的長發遮擋在皮膚之外,所以并不寒冷,我得以享受難得的清淨氛圍,思考本丸未來幾日的計劃,失眠的疲乏也稍許減輕了。
不想驚動近侍的刀劍,我在天亮前就回去了房間,不久後刀劍就來了,我直接打開門,帶着停在門口有些怔愣的鶴丸出去。
本丸平靜恬淡的生活,對我來說并不像其他審神者一樣稀松平常,可以完全放松下來去體會,更多時候,我總在忙碌,需要出現在各個需要我的地方,為此在繁忙間隙時常有一些感歎。
親愛的日記,我稍微,有些理解了清沼先生。
去大廣間的路上,鶴丸一步一腳印地跟着我,和我搭話:“嗯,那個……主人!”
他突然發聲做什麼,我沒有回頭地往前走,一邊問他:“怎麼了?”
“主人你,沒有休息好嗎?”
“沒有的事。為什麼這樣問?”我并不感覺困倦,鏡子裡也并沒有熬夜的痕迹。
“這樣啊。這樣啊~”很少聽到刀劍用這樣迷離飄忽的語氣和我講話,即使這振太刀的性格,像是能經常講出開玩笑一般的話,本丸裡的這一振,又有着微妙的不同。我知道我要說的話,就算是你也會批評是有些變态的想法,但有一股莫名的既視感,從第一次見他從草叢裡鑽出來起就萦繞在我的心頭……
——鶴丸在我的眼裡,起碼在我與他相處的時候,總在身周圍繞起一圈脆弱的雨霧,偏偏他本質是爽朗的,我知道他過去也經曆過極為痛苦的事,可是那些苦痛并未像慘烈的傷口一樣被他顯露出來,反而不動聲色地隐藏了起來,表現在人前的,便隻剩下了純澈、可愛、陽光的一面。
可以這樣說嗎,他雖經曆了那麼多苦痛,在青栀子的本丸裡活了下來直到現在,在身上留下了抹不掉的傷疤,骨子裡卻同時流淌着堅韌與脆弱,還有不知人間疾苦的可貴的單純之感。
可他似乎意識不到,作為這種内外矛盾的結果表現出來的反差,使他若即若離的态度更加明顯,偶爾在我面前表現出的天真與脆弱,甚至超越了世上最純真的少女的無邪,而作為被他靠近着的對象的我,心中複雜深刻的心思則如野獸一樣危險了。
——我承認,我總是用觀察一隻脆弱貓兒的心情注視他們,期望他們露出不一樣的表情來,開心也好,難過也好,遇到挫折時的郁悶也好,在不過火,不造成真切影響的前提下,自己總傾向于旁觀的态度,隻為了觀察他們不同的行為和狀态。好吧,親愛的日記,我承認這是我的惡趣味,隻是這有什麼呢,無傷大雅而已。呵,就把它當做審神者不為人知的小癖好吧,用相機拍下刀劍的照片後貼到牆上,工作繁忙的時候看一看,有相當不錯的解壓效果。
鶴丸這樣說之後,我又想看看他的表情了,我平靜轉身過去,好奇說出調皮玩笑話的他和其他鶴丸國永的差别,他沒來得及隐藏起清淺的笑意,擡起的手微頓,又若無其事地伸向我的頭頂。我隻感覺到一瞬間的觸碰,緊接着他收回的手裡多了一片梨花花瓣。
他得意地向我展示證據:“您頭頂的梨花花瓣,應該是昨夜粘上去的吧,據我所知,天守閣附近,以及本丸裡都很少種着梨樹,您昨夜一定出去了。”
我們已經繼續走着了,他好奇追問:“您是去夜遊了?附近還有我不了解的地方?”
叽叽喳喳叽叽喳喳,我已經來了本丸一段時間,還監工了本丸的改造,發現一處屬于自己的秘密基地很奇怪嗎?我不理解他怎麼會在一些奇怪的地方驚訝,我在他們眼裡到底是什麼形象?親愛的日記,我後悔理他了。
“……不是什麼有意思的事。”他在我身後追問不停,我實在受不了,堵住了他的嘴。
糾察部事務繁忙,交代完本丸的安排後我沒有多留,回到了曠工幾日的部裡。虛空裡,由外到内無數直徑不同的巨輪以不同速率朝不同方向運轉着,組成了時之政府壯觀的外部景象,糾察部就在内部的某層空間裡。
我直接帶着鶴丸到了辦公室裡,許久不回,待處理的文件清單積壓成山,任務光屏在半空中刷新了一層又一層,我隻看了一眼就不想面對,頭皮發麻,差點後退撞到太刀身上。
他第一次來,眼睛一眨不眨,驚歎道:“嘶……這可真夠壯觀的啊。主人,這些不會都是你的工作吧?”
我暗自吸一口氣,平複了心态,努力讓他相信這完全是日常罷了,沒什麼大不了的,實則默默頭疼,在将一部分任務強制移交給禮宮要後,發現餘下的部分仍相當可觀,不得不把自己摔進椅子一件件處理。很多文件并不需要我親自動手,隻需要我審查批複,很快就會由系統分配給下屬小隊,我也習慣了每天去關注這些事,從點滴處把握無數本丸的運行狀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