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這幹什麼。
明石好整以暇道:“這個嘛,我知道,左文字每天的捉迷藏遊戲。”
他的樣子,已經對此見怪不怪了,我看着他,心裡生出一絲涼意。
短刀已經慢慢挪步過來,低聲問好,我簡單答了一句,他的兩個哥哥也找了過來,停在不遠處外。
我禮節性地向他們點頭,不理解左文字三位怎會孤僻到如此地步,附近不是沒有其他刀劍,他們卻像明石說的從不主動交流,小夜在短刀裡也很不合群。已知資料裡青栀子對他們持放任自流的态度,不聞不問,很少主動施加傷害,這也是矛盾點之一。
“小夜,”我稍稍彎下腰問他:“我要去幫螢丸和愛染國俊撿風筝,你要一起去看看嗎?”
他不回答,隻看着我,我于是說:“如果你不想去,就繼續藏起來吧,江雪他們會找到你。”他背對着看不到,江雪和宗三就在他身後不遠,隻是不說話,也不上來。
然而離開時,小夜卻亦步亦趨地跟了上來,隔着幾步跟在身後,在後面是要照看弟弟的左文字另外兩位,他們不吵不鬧,不麻煩,我默許了無聲的跟随。
風筝被挂在極為高大的一棵大樹偏高處的樹枝中間,樹的品種大概也是本丸特産——樹幹是銀白色,葉子則晶瑩剔透,折射着各色光暈,晴日下光輝燦爛,似純銀打造,十分壯觀,高度亦是無可比拟。我揶揄地挑挑眉:“這是你說的,你自己可以?”
明石也茫然了,苦惱了,努力去看枝葉間的風筝,頭疼道:“為什麼螢丸他們要在這放風筝啊?主人,有梯子嗎?”
另兩個孩子已經氣喘籲籲,顯然爬樹失敗了。我粗略計算了下高度,爬上去有些麻煩,掉下來會受傷。
“我來吧。”我隻是來看熱鬧,不知為何要開始拯救僵局。明石帶着螢丸他們退開,小夜在猶豫後也被哥哥拉着離遠了些。
我運轉了些靈力,在靈力影響下,雲層遮蔽了太陽,本丸開始下雪,越下越大,雪花的形狀逐漸清晰,在空氣中凝結成一片片晶瑩的冰晶。我輕快地踩着冰晶一步步跳上去,摘下被霜花覆蓋的風筝,又迎着風朝地面直墜下去,無數冰花撲面而來,發絲和雪花一起向上飛去。和許多次任務時相似,隻是這次沒有敵人,目标隻是個孩子的玩具。
把風筝遞給明石,我也算完成了項任務,突然有種充實感,一直萦繞的無所适從感也消失了,果然什麼都不做還是不行啊,親愛的日記。
我告訴他們,接下來想放風筝就去放吧,希望不要再卡到樹上,卡到了也沒辦法,隻能再去拿了,前提是我有時間。
隻是小夜左文字,讓我很在意。記得小時候讀過一則故事,一群小孩子玩捉迷藏,一個孩子在遊戲過程中消失了。因為他很認真地在玩,藏到一個精心找到的位置,希望朋友們把他找出來,但實際上其他玩伴沒當回事,找不到他後就各自回了家,留下這個孩子一直等啊等,等待别人找到他,于是不知何時起他便消失了。哈哈,有點無聊吧,親愛的日記,我也是,當時覺得是很無趣的故事。
左文字刀劍每天例行的僅有三人參與的捉迷藏遊戲,喚醒了潛藏在平淡中的恐怖,我為此生出些隐憂,左文字毫無疑問是故事裡被忽視的孩子的角色,繼續這樣下去會怎樣呢。
左文字們泾渭分明地站在另一邊,我徑直去找他們,江雪和宗三冷淡有禮,很知分寸。我蹲下來和小短刀聊天,他說來本丸一段時間後就在和哥哥們玩遊戲了,我問他沒有和其他短刀一起玩嗎,他緩慢地回答說那時候大家都在掙紮着生活,沒有多餘的精神去關照他,嘗試過也失敗後他放棄了,認為無視他們的痛苦非常自私。
他面無表情,認真道:“我來的晚,沒有和他們共同的經曆,無法感同身受。如果強行融入進去,希望他們無視痛苦和我一起玩一起笑,這種願望太卑劣了。”
所以和哥哥一起嗎……但是現在不一樣了,本丸早已改變,明石都在帶着孩子放風筝了,可以稍微做些改變,不用顧忌太多,親愛的日記,我這樣想,便直接把明石他們叫過來,生硬地開啟話題。
“小夜,以後玩遊戲可以叫上螢丸和愛染國俊他們。”兩個孩子後知後覺點頭,唯一的成年人沒精打采随波逐流:“是是,沒辦法,主人這麼要求的話我也沒有意見。”
我加上一句:“大人也一樣。”
大人自顧自活在圈裡的話,要讓小孩子走到哪裡去呢。
小夜點頭後,哥哥們自然尊重他的想法,我直覺又解決了件麻煩事,我要在刀劍一件又一件的大小問題裡窒息了……想出合适的對話就要絞盡腦汁了,他們也不像現世的孩子們,很容易睡過去,沒有煩惱。
好羨慕小泉,禮宮也不錯,喝醉了還可以向我傾倒情感垃圾,好在還有你可以讓我每天傾訴,謝謝你,日記。
更加麻煩的還在手入室裡,水心子正秀,這個一根筋的單細胞生物,竟當着其他刀劍的面攔住我——我當時滿心以為終于結束了,他卻已經無所顧忌,大喊出聲:
“主人昨天害你受傷真的非常對不起!!!”
“真的真的對不起!!!”
“請不要讨厭我啊!!!”
啊……啊……我一直沒提起,想要就這樣過去的,藥研還在旁邊呢,他不會看氣氛嗎,源清麿沒教過他嗎,哦,源清麿沒有受傷,不在裡面。
他極為忐忑,不敢擡起頭看我,之前應該沒有做過類似的事,現在十分局促,看上去下一秒就想逃走,又因為等待答案被迫把自己釘在這裡。
我除了快速點頭沒有其他選擇,“……沒事,已經痊愈了。手入完後就回去吧。”
“真的!?”
藥研銳利的視線掃向了他,水心子正秀正驚喜中突然被潑了冷水,心虛地後退幾步,接着短刀又毫不猶豫地朝我走了過來,神情堅定毫不退縮。
“大将……”他抿緊了嘴唇。
我拗不過他,隻能伸出手去,由他檢查隐藏的傷口。
親愛的日記,盡管我一直堅持傷口一點都不疼,隻是小傷,但隻有一句話願引為真理去遵循,即試圖在與醫者的争鬥中取勝的想法在任何情況下都是不可取的,在醫生與病人之間的鬥争裡,永遠隻有醫生是勝利的棋手啊。
終于今天要結束了,我在看外面的月亮,風很涼。伸出手臂,繃帶直纏到手腕,動作有些遲鈍,藥研說要每天換藥,希望它快點好,最好不留疤痕。
明天會是什麼樣的呢,親愛的日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