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1月21日 雪

淩晨時隐約聽到細碎的聲音，打開窗子才知道下雪了。用手去接，落入手心的是有些堅硬的雪粒，不像時常的羽毛般柔軟，因此被風卷着擊碎到樹葉和窗棂上時便生出沙沙的細微聲響。

不知為何我想到了肅殺的戰場。但戰場上多刀劍交接的金鳴聲，金鳴聲跟落雪聲完全不同，但我卻想起了戰争。……也許是因為我都從中體味到了殘酷。

心緒難平，原因就連我自己也說不清楚。說不上是哪種具體的感情，感慨如何，隻覺得有團雜亂的絲線在心頭拉扯，莫名煩躁，憤怒，甚至有一縷極為細微的悲傷纏繞其間。

這種心情和細雪一樣持續着，黃昏回到本丸時仍未消弭，雪還在落，在地面積上雪層。我踩着積雪穿過天守閣前的空地，在天守閣裡聽了刀劍的彙報。他們加入小隊後，除去例行的給政府的彙報，這個一般也不會由他們去，隻是隊長需要彙總彙報，但為了放心，我讓他們回本丸後要分别把自己的情況向我彙報。

刀劍們排着隊一個個來到對面做彙報，我在桌後聽着，又有些感觸，不是沉重的，是稍微松了口氣般的感覺，了解刀劍們的行動細節，設身處地置身于他們的情境，也能更大程度地理解他們。今天是第一天，剛開始有些茫然，慌亂，看到清沼本丸的刀劍各分其職後，他們有的很尴尬地去請教了，要做什麼，怎麼做比較合适，甚至因為政府内部結構複雜，要非常細心避免走錯路線……

“就這樣，總算是走了回來，哈，不然主人你可能還得親自來領我！”

獅子王就是那個差點迷路的，幸好遇到好心人給指點了回來，……他好樂天派，一直好心情地絮絮叨叨，回來路上也躍躍欲試，本來想第一個彙報，結果被其他刀劍自然而然地搶先，現在變成了最後。

“……不錯。”我看着他，心裡生出些憐愛，他的生命力讓我想起向日葵，太陽，總之是熱烈強大令人敬畏的東西。我缺少這樣的熱烈，所以總被他們内在的強大震撼，他們絕不可能想到我對這份溫暖有多珍惜，我很羨慕熱烈、活潑、不斷向上生長的靈魂。

我在紙上垂眸勾畫着，獅子王目光遊離：“那個……主人？”

“怎麼了？”

“……您心情不好？”我看着太刀，他卻不躲不閃的，剛才故作的乖巧消失了，單手拄着下巴低聲輕笑，眼中原來也藏着一絲隐蔽的銳利，隻是嘴角的笑巧妙地削弱了這分感覺，危險的氣質一瞬恍若錯覺。他本就不是現世普通高中生啊，人類的外表掩蓋不了刀劍的本質。

我停下筆搖頭，“不是。”

少年似乎并不相信，卻仍隻是眨眨眼睛，點頭笑道：“好吧。”

他的語調上揚，竟流露出嘲諷的意味，我還沒來得及探究，他便垂下了眼睛，睫毛向下伸展着宛若蝶翼，在光下閃動着金紅色的影子。

剛才，是錯覺？

對于獅子王的疑問我給予了否定的回答，但他的試探仍令我稍微觸動。

他們緻意後安靜地離開，我從天守閣俯視着，看幾串腳印在雪地裡延伸進黃昏下深色的樹林。

和刀劍談完了，心情不知不覺好了許多，但仍沉重着拉扯着人下墜，讓我提不起精神，覺得處處不對勁。

鬼退治任務已經完成，今日早些時候禮宮先生告訴我新生本丸已經更新完畢，就等待新任審神者了。我沒有保存新生本丸的編号，因為沒有必要，我不想持續關注它未來如何如何，它有它自己的路，我的任務隻是在它走向堕落時斬下一劍，肆意地散發好意和同情并不理智，我也沒有無限的感情和精力可以随意耗費——單單為了政府和本丸目前已經殚精竭慮。

屋裡點了香，彌散開後清清淡淡。我倚在窗框前，窗外細雪在風中飄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