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下的巴列卡斯球場燈火通明，主場球迷高唱助威，仿佛勝利已經是他們的囊中之物。

與之相對的，客隊替補席的沉默令人幾乎窒息。

安赫爾雙臂抱胸，站在場邊，與助理教練低聲交換着意見。

就在幾分鐘前，巴裡奧尼亞本場的陣型出現在大屏幕上。

這是安赫爾近期連續三次變陣中最單薄的一套陣容——4-4-2，馬特奧和盧卡組成雙前鋒，隊長胡裡安搭檔小将米凱爾鎮守中場。

紙面上看，似乎勉強夠得上中規中矩，實則極其缺乏核心串聯，攻防銜接相當松散。

而後防線上，老将塞巴斯蒂安在右中衛位置上神色凝重——他已經有一陣子沒打過首發了。

比賽開始的第九分鐘，噩夢迅速降臨。

左後衛埃爾克判斷失誤，讓對方邊鋒輕松内切後低傳門前，點球點處推射破網，0比1，巴列卡諾早早取得領先。

接下來的二十分鐘裡，球隊沒有任何起色。

前場斷不下球，中場傳不出球，後場隻能疲于奔命。

盧卡多次嘗試從右路突破，但屢屢陷入包夾。

馬特奧在前後場之間來回遊蕩，每次回撤都在對方中衛的貼防中寸步難行。

胡裡安不停地舉手指揮，提醒隊友補位，自己的步伐卻越來越沉重。

一切努力似乎都隻是徒勞。

第39分鐘，馬特奧在拼搶中被對手拉拽球衣摔倒，對方中衛輕描淡寫地揮手示意“不是犯規”，主裁也沒有任何表示。

馬特奧一反常态地沒有上前争辯，隻是默默起身、撿球，快速擲出界外球。

上半場的最後一分鐘，胡裡安精準搶斷後直塞，馬特奧順勢前插，單刀射門，卻被門将神勇撲出——這是半場唯一一次能算得上有威脅的射門。

随後，門将大力手抛球快速策動反擊，維克多一次飛身封堵擋下了巴列卡諾的必進球，全隊才得以帶着微弱的希望回到更衣室。

中場休息的時間無比漫長，齊清佳給艾托打去一個電話。

“在看直播嗎？”她問。

艾托猶豫了一下，“在看。”

對話陷入沉默，齊清佳有點後悔問他這個問題。

她想讓他說些什麼呢……

“别擔心。”他的聲音輕柔，卻格外笃定，“才剛半場，我們有的是時間。”

他似乎一向這麼樂觀，永遠拼到最後一秒，從不放棄相信奇迹。

而一切真就如他所說，轉機終于在第65分鐘出現。

盧卡在邊路斷球，電光火石間橫趟閃過兩名後衛，殺入禁區，根本沒看隊友，直接橫掃中路。

馬特奧不知從哪個角度切入，閃電般出現在門前，一記倒地鏟射，皮球竄入遠角——1比1！

客場看台爆發了，球迷們高喊着馬特奧的名字。

而他沒有慶祝，隻是快速起身，回到中圈，如同終于從冬眠中蘇醒的野獸，渴望着下一次搏殺。

最後二十分鐘，巴列卡諾瘋狂壓上，試圖重新奪回主動權。

維克多連續兩次關鍵攔截，米凱爾寸步不讓，塞巴斯蒂安兩次抽筋，依舊拒絕換人——沒人願意放棄。

第88分鐘，胡裡安造犯規赢得一個前場任意球。

他面沉如水，不聲不響地走上前，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胡裡安起腳、抽射、将球砸入禁區。

馬特奧躍起，在兩名後衛中間高高躍起，頭槌如雷霆萬鈞，直挂死角——2比1！

他奔向場邊，雙手指天，沖着攝像機嘶吼，這一刻足以回應過去數周所有的嘲笑、質疑和謾罵。

但比賽還沒有結束。

補時第5分鐘，維克多後場斷球，一腳長傳直奔前場。

盧卡如同脫缰的野馬，高速前插，面對雙人夾擊強行突入禁區，被放倒！

哨響！點球！

巴列卡斯球場徹底炸了，噓聲、辱罵、怒吼不絕于耳。

馬特奧緩步站在十二碼點前，仿佛對周圍的一切置若罔聞。

他深吸一口氣，助跑——射門！

皮球如穿雲箭一般飛入死角——帽子戲法！

3比1，比賽結束！

替補席瞬間沸騰，所有人沖進場内，瘋狂擁抱、呐喊、高舉雙拳，壓抑許久的情緒終于找到了出口。

齊清佳站在原地，被這股洶湧的激情包圍着。

她感到一種久違的興奮，一種純粹、滾燙、不加掩飾的喜悅，甚至讓她有點不知所措。

這不是一場決定命運的比賽，即使赢了也沒有獎杯、沒有慶典，球隊在積分榜上的位置仍然岌岌可危。

但他們赢了——赢得徹底，赢得漂亮，赢得像一支真正的隊伍！

至少今夜，至少此時此刻，他們配得上所有掌聲！

馬特奧和胡利安緊緊抱在一起，在人群中央狂吼着，所有嫌隙都在這一刻被徹底熔化。

球員們陸續離場，互相推搡打鬧着鑽進球員通道。

馬特奧跑到齊清佳身邊，臉上挂着大大的笑容，張開雙臂朝她撲來。

她愣了一下，笑着搖搖頭，還是迎上了那個濕漉漉的、火熱的懷抱——他的球衣早就不見了，貼身隻有一層汗水。

“做得好。”她輕聲說，拍了拍他的後背。

“謝謝！”馬特奧靠在她肩頭，長舒一口氣。

下一秒，他忽然捧起她的臉，在她額頭上重重親了一口，然後轉身一躍，跳上看台，撲進自家女友懷裡深情擁吻。

齊清佳原地僵住，片刻才反應過來，擡手擦了擦頰邊被蹭上的汗水，哭笑不得地搖了搖頭。

她不知道的是，這一幕，不偏不倚，正好落入了現場轉播的鏡頭之中。

*

艾托關掉電視，放平病床，閉上眼睛，卻無論如何也睡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