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清佳回到辦公室,動作僵硬地脫下外套,随手搭在椅背上。
她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然後坐到電腦前,手指微顫,卻一刻不停地敲擊着鍵盤。
她先給法務部發了郵件,咨詢起訴媒體侵權的可能性,又寫了一封郵件向董事會做情況說明,逐字逐句反複斟酌,以确保表達冷靜克制。
最後,她猶豫再三,盯着屏幕上“伊納西奧主席”的對話框看了許久,才咬牙給他發去了一條簡短的消息。
除此之外,她似乎再也沒有其他可以做的事情。
她盯着手機,然後像打開潘多拉魔盒一樣,不由自主地點開instagram。
一向安靜的消息列表,如今密密麻麻充斥着幾十條陌生人消息,不用點開也能猜想到裡面寫着什麼。
指尖瞬間冰涼,她小心翼翼地删掉那些消息,生怕不小心點開某一條,看到那些污言穢語。
手止不住地微微發抖,她咬緊牙關,重新設置了賬号的查看權限。
屏幕歸于清淨後,她卻停不下手,鬼使神差地搜索起艾托的名字。
前幾條推薦Reels裡就有“戀情曝光”的相關内容。
她挨個點開去看。
除了之前在安東尼奧辦公室裡看到的那段視頻,已經有更多賬号上傳了其他内容——包括她的工作照、生活照,甚至還有她學生時期的證件照……
她仿佛赤條條地站在高台上,供無數人賞玩、揣測、唾罵。
齊清佳的呼吸越來越急促,胸腔裡好像堵了一塊燒紅的鐵。
她感覺視線逐漸模糊,太陽穴隐隐作痛。
可手指卻像脫離了大腦的控制,機械地滑動着,點開下一個視頻。
這一次,有人上傳了一張合照——那是艾托轉會進入俱樂部的那年夏天,大家在一場友誼賽後拍的大合影。
她記得那天很熱,她穿着一件輕薄的淺藍色背心,笑容明媚;艾托站在她旁邊,雙手叉腰,一臉青澀。
那一年她二十五歲,而他差一個月才滿十八歲。
齊清佳猛地坐直,心髒仿佛漏跳了一拍——她突然想到不久前約翰内斯的威脅。
他問過她,有沒有和艾托發生過關系,是否在他成年之後。
她急忙翻出約翰内斯的号碼,撥了過去。
手機貼在耳邊,忙音如同錘子敲擊在她的神經上。
沒人接聽。
她低頭看着手機屏幕,周圍的一切仿佛都在旋轉。
力氣好像被瞬間抽光,她癱坐在椅子上,額角的青筋突突跳動,頭疼得幾乎要炸開。
這時,手機突然震動起來。
是艾托。
她盯着他的名字看了兩秒,手指一抖,挂斷了電話。
片刻後,手機再次響起。
她鼻腔發酸,眼睛微微濕潤,終于還是接了起來。
“喂。”她隻敢說出一個短促的音節,再多一個字,他就能聽出她濃重的鼻音。
“佳,你還好嗎?”艾托的聲音裡滿是焦急,“我看到視頻了……”
她下意識捂着話筒,輕咳一聲,盡量平穩地說:“我沒事,這些都是可以預想到的情況。”
“對不起,佳。”艾托急切地說:“我可以公開回應,我可以開個記者會……”
“艾托,”齊清佳打斷他,語氣平淡,卻不容置疑,“可以了。這是沒有意義的。”
“那……有什麼是我可以做的?你告訴我。”他的聲音低了下去。
“沒有。”她幾乎是脫口而出。
沒有。
他着實沒有必要一起淌這趟混水,有她一個人面對這些亂七八糟的事就足夠了。
他現在唯一要做的就隻有好好養傷,早日康複,回到賽場上。
電話那頭沉默了很久。
“對不起,我……”他再次開口,聲音微微發抖。
齊清佳閉上眼,深吸一口氣,“能不能不要再說‘對不起’了?這難道是你的錯嗎?為什麼要一直道歉!”
她的聲音變得尖銳,夾雜着難以言說的怒意,甚至連她自己都不明白這怒火從何而來。
艾托愣住,一時間啞口無言。
沉默再次傾盆落下,兩人仿佛置身水底,連呼吸都變得遲鈍。
過了許久,齊清佳終于主動開口,聲音有些啞:“凱爾去看過了嗎?他怎麼說?”
“嗯,一切正常。明天要去醫院做理療。”艾托頓了頓,又試探着問:“你……”
他欲言又止,她卻知道他想問什麼。
“我明天有事,不陪你去了。”
“好。”
他應得很輕,但那一刻,似乎有什麼東西悄然裂開,發出一道不易察覺的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