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好吧。” 艾托含糊其辭。
露西亞敏銳地發現他躲閃的眼神,追問:“你們兩個出什麼問題了嗎?”
艾托沉默不語,端着咖啡就要回客廳去。
露西亞繞到另一邊,攔在他面前,雙臂抱胸,一雙大眼睛緊盯着他。
艾托無奈,歎了口氣,“她提了分手。”
“然後呢?”
“什麼然後?”艾托不解。
露西亞皺眉,“然後你就答應了?”
艾托點頭。
“哇!”露西亞的白眼幾乎要翻上天,感慨:“你可真有毅力啊,艾托!”
艾托心裡一陣煩亂,“不然呢?我給她惹得麻煩還不夠多嗎?”
他一邊說,一邊推開露西亞的輪椅,徑直走出餐廳。
露西亞仍舊緊跟着他,“可是愛人就是要相互麻煩的——就像尼科和我。”
“我們不一樣。”艾托沒好氣地撂下一句。
“是的!”露西亞忿忿地說:“我腦袋比你清醒多了,你就是個大傻子!”
話不投機,露西亞推開客廳的玻璃門,想去花園裡透透氣。
遠處的角落裡,尼科還在打電話。
他似乎在和人争執,眉頭緊鎖,似乎很不愉快。
這副模樣實在不常見,露西亞有些好奇,悄悄靠近了些。
“你說什麼都沒用,我們預約好時間了,下周就去市政廳登記,婚禮請帖也發出去了。”他的聲音裡滿是無奈和疲憊,“我不是在征求你的意見,就隻是通知你一下。”
露西亞心頭一緊,她大概知道電話那頭是誰了。
“我不需要分清我對她是什麼感情,愛情也好、同情也罷,無論是什麼,我都要陪她一輩子。”他一字一句都擲地有聲。
露西亞鼻子一酸,眼前頓時一片水霧迷蒙。
“可你不也希望伊雷妮能像正常女孩一樣,和喜歡的人結婚嗎?露西亞又有什麼區别?”
尼科來回跺着步子,聲音裡隐隐泛起怒意。
“她現在是了!”他提高聲音,“露西亞現在就是你的女兒,請你像對待我和伊雷妮一樣對她,否則就像你說的,你會失去我這個兒子。”
說完,他挂斷電話,深吸一口氣,又緩緩呼出,反複幾次才終于平複心情。
見他轉身,露西亞急忙抹了抹眼淚。
尼科看到她,腳步頓了一下。
“今天天氣真不錯,陪我去海邊走走吧。”露西亞微笑着說,聲音卻微微顫抖着。
尼科走上前,遲疑了片刻,才說:“好。”
他伸手去幫她推輪椅,她卻加速避開了。
*
巴裡奧尼亞的春天來得比馬德裡早一些。
海風包裹着溫暖潮濕的水汽,吹拂着路邊的懸鈴木。
樹葉沙沙作響,與海浪的拍打海岸的聲音交織在一起,裝點着悠然的午後時光。
遠處沙灘上躺着幾對年輕男女,他們交談、接吻,親密無間。
尼科推着露西亞在人行道上緩緩走着,誰也沒有說話。
終于,露西亞開口,“你之前和我說,你媽媽是知情的。”
尼科腳步一滞,辯解:“她确實知情。”
“但她不同意。”露西亞按下刹車,用力轉頭去看他。
尼科避開她的眼神。
“你看着我。”她的聲音很輕,卻不容拒絕。
他隻能繞到她身前,蹲下來,略微仰視着她。
“露西亞,要和你結婚的人是我,不是我媽媽,她的意見沒有那麼重要。”他極力解釋。
露西亞搖了搖頭,無奈地扯了扯嘴角,“她對我确實不重要,但對你重要……”
“可你對我更重要,和我相伴度過餘生的人是你!”尼科急切地拉過她的手。
“不一定的,”露西亞苦笑一聲,掙開他的手,“未來的事誰也說不準。”
“興許過幾年我出軌了,或者你變心了,我們離婚了,再或者我突然哪天病死了……”
“露西亞!”尼科打斷她,幾乎用質問地語氣說:“你到底想說什麼?”
她的視線茫然地落在遠處一望無際的大海上,喃喃說:“我不知道。”
“我就是……突然不想和你結婚了。”她說:“我不想你因為我變得可憐。”
“我從不覺得自己可憐,也不覺得你有什麼可憐。”尼科望着她。
如果她低頭看他,就能看到那近乎乞憐的目光。
露西亞久久沉默,海風把遠處沙灘上的笑聲帶到岸邊。
“我知道你喜歡走在沙灘上,但因為我你隻能走柏油馬路。”
“你喜歡跑車,可為了放輪椅你隻能開SUV;你喜歡小孩子,但我們這輩子都不會有一個自己的孩子;你愛你的父母……可是隻要有我在,你們就永遠在争吵。”
她再也控制不住,淚水奪眶而出。
尼科伸手想幫她擦眼淚,卻被她躲開。
“我不在乎,”他低聲說,“和每天一睜眼就能看到你相比,那些我都不在乎。”
“可我在乎!”露西亞哭喊,“我不想和你結婚了!”
尼科喉結滾動,艱難地開口:“你再說一遍。”
她閉上雙眼,深吸一口氣,“我們到此為止吧。”
話音未落,尼科站起身,頭也不回地走了。
露西亞心如刀絞,緊攥着胸前的衣服,痛哭失聲。
不知過了多久,海岸兩側的燈光亮起,天色竟然已經不知不覺暗了下來。
她終于平靜下來,拿出手機打給艾托,然而卻沒能打通。
Uber上也始終沒有願意接單的司機。
無奈之下,她隻能撥通了另一個号碼。
“嗨,露西亞,有什麼事嗎?”對面的人有些驚訝。
她清了清嗓子,盡力平靜地開口:“佳,非常抱歉打擾你,但……你現在有時間能來接我一下嗎?”
濃重的鼻音和沙啞的嗓音還是立刻暴露了她的異樣。
齊清佳愣了一下,随即問:“你現在在哪裡呢?我馬上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