賭客們或興奮,或是歎氣的聲兒,此起彼伏。
而後院内,謝韫靠在窗前的圈椅上,一身寶藍色圓領右衽錦袍,墨發随意束着。
他手邊案桌上的茶水才沏好沒多久,茶蓋微一掀起,熱氣氤氲。
他垂眸望向茶盞中的漸舒展而開的茶葉,三分慵懶,還有七分說不出的恣意。
坐在他對面的中年男子張蒼,今年四十多,右眉梢上一道疤痕劃過,讓人看着便覺着不好惹。
明面上,他是這家賭坊的管事,實則暗中在為官府裡的人辦事,西延山上的清風寨由來已久,憑借險峻,易守難攻的地勢,紮根于河間府地界數多年。
此次能剿滅匪寨,為上面那位添上一筆好看的政績,張蒼心内也是十分歡喜。
張蒼同眼前之人結識,全是因他出色的賭技。
初見他時,謝韫着一身華貴錦袍,張蒼隻以為他是哪家的貴公子,偶來賭坊見識見識,不過肥羊一隻。
誰曾想,後面的發展卻讓人跌破了想象,那日,賭坊的日收益驟降。
事後,張蒼讓人查過他的身份,隻他并非河間府的戶籍,後面便隻能不了了之。
思緒收回,張蒼笑容滿面的朝着對方拱了拱手,語氣裡頗為感激道:“此次之事,張某沒齒難忘,若不是遇到貴人,事也不會辦的這般順利。”
“也是你們配合的天衣無縫,若隻我一人.......事情也不可能順利完成。”
聽了這話的張蒼,心花怒放,滿面春風。
随後,他手稍稍擡起,十分客氣有禮道:“張某粗鄙,對茶什麼的,不是十分懂行,這是洞庭碧螺春,公子請用。”
謝韫聽之,無奈一笑道:“張蒼,你還是别這般說話了,聽的我倒是有些不大習慣了。”
“經過這次合作,我們也算是上過一條船上的人了,我這人随性的很,交友不看對方家境,隻看此人值不值得結交。”
“張兄年長我許多,若是不嫌棄,我日後可能喚你一聲張大哥?”
“這......怎麼使得,我這般的粗人。”
張蒼的話還沒說完,謝韫便從圈椅上起身,他展袖,迎着張蒼的目光道:“張大哥,您經營賭坊這麼多年,想必你多少也能看出些門道......我的确出身富貴,但能賭技這般精湛,吃喝玩樂樣樣精通,可這樣的我,身份又能高貴到哪兒去呢?”
“其實,也是個不得志之人罷了。”謝韫輕勾起一側唇角,苦笑着回道。
張蒼卻不認同他的話,反駁道:“謝賢弟,怎能這般貶低自己?”
“我張蒼年長你許多,因為生意上的事,我時常與不同的人打交道,但這麼多年來,我都不曾遇過似你這般厲害的人物。經此一事,便能看的出來貴......賢弟是個風流蘊藉之人,所謂英雄不問出處,賢弟是這麼個有本事的人,遲早都能幹出一份大事業,待到那時,不管何事,賢弟定然都能夠心想事成。”
聞言,謝韫拱手笑道:“那便承張兄的吉言了。”
話落之間,有人從外頭走了進來。
“出了什麼事?”張蒼神色肅然道。
招待謝韫前,張蒼已同下面的人說了,沒什麼要緊事,就不要進來打擾。
“外面倒沒出什麼事......隻有個小乞丐給了小的這個,讓小的交給貴人。”說到最後半句的時候,小夥計的眸光,不由得,從張蒼的眼挪到了謝韫的身上。
“原來是尋賢弟的,過去吧。”知道了緣由,張蒼的神情顯而易見的平緩了許多。
“是。”小夥計恭恭敬敬的将信遞上。
謝韫摩挲在茶柄的指尖擡起,緩展來信,随後隻聽他聲線平靜的問到道,“送來多久了?”
“就在剛才,怕公子有事要問,我讓那小乞丐還在門口待着,不知公子您......”
話未說盡,但都知曉小夥計這話中的含義。
謝韫微微垂眸,目光從信紙上的内容輕瞥而過,随後他隻淡聲回了道:“不用了。”
得了示意,小夥計随即從内室當中,輕輕的退了出去。
......
街頭這一邊,顧晚吟傳信後沒多久,天空随即被密布的烏雲籠罩。
沒一會兒,就“嘩嘩嘩”的下起了雨來。
見天色不對勁,顧晚吟帶着綠屏,忙躲避在了一側的商鋪當中。
路上行人,形色匆匆的加快了腳步。
顧晚吟擡頭看着門外,這場雨,越下越大,街道巷闾之間,似被瓢潑的大雨淹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