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韫隻微蹙起眉,爾後屈指輕輕拭去嘴角的鮮血,但對謝瑨說出的話,他神色間卻是表現的無動于衷。
好似,他沒有犯任何錯誤一般,讓謝瑨看着更是惱怒。
“你别以為如今大了,我就管不了你了是嗎?”
聞言,謝韫卻是勾起了一側唇角,仿若聽着了什麼趣事一般,低低嗤笑道:“父親明知道我為何這般,卻為何非要自欺欺人呢?”
“若不是接下來還有客人要招待,你是以為我真不敢動手教訓你嗎?”
“怎會?父親是什麼樣的人,我難道還不清楚?”
謝瑨袖中的拳頭捏了捏,随後肅然道:“給我好好在祖宗跟前跪着反省,什麼時候知道錯了,你便什麼時候出來。”
說罷,謝韫餘光裡隻見玄袖輕揚,站在他身邊的謝瑨轉身,離開了祠堂。
在謝瑨從裡頭出來,沒多久後,隐在祠堂外的一道身影,也悄悄的離開了此處。
随着“咯吱”一聲,祠堂的銅綠門被重重的關上。
落在祠堂内的最後的一縷日光,也消失殆盡,隻留他一人待在這陰暗濕冷的祠堂之中。
眼前是一排排的祖先牌位,他們大多都馬革裹屍在了沙場之上,甚少能有平安老去的人。
謝韫顯然不是頭一回被罰跪在此處了,對于謝瑨的這番懲罰,他已經不太放在心上。
隻是,來的次數多了,謝韫有時候便會想,他的這些祖先們......拼盡全力和性命守護的一切。
真的都值得的嗎?
謝韫内心是否認的,他隻覺得眼前的這些人都好傻。
從開國之後,謝家一輩又一輩的子弟,都征伐在遠離京城的北境,為大楚守疆土,抵禦任何想侵犯大楚的匈奴和戎狄。
多少的子弟,陸續都死在了戰場之上。
而那些所謂的皇親國戚,以及宮裡的那位貴人們,即便他們什麼都沒做,卻是享受着各種錦衣華服的生活。
世人都以為,定北侯深受聖上的重用。
可這些,又都是真的嗎?
謝韫不知,他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生出這種想法,隐約隻記得那時,他的姨娘還活在這世上。
那時,他總會跟在姨娘的身邊,一日日等着父親來看望他們。
姨娘因為有啞疾,不能似常人一樣說話,但她待他的好,一點兒都不輸于旁人。
在那個小小的院子裡,他們度過一段很快樂的光陰。
直到他十一歲那年,姨娘在府中舉辦的宴會中出了事,懷有六月身孕的姨娘失蹤不見,後被人發現墜足于半山下。
他們都說那是一場意外,父親也是這樣告訴的他。
也是從這一日開始,謝韫開始了他的堕落生涯,沒了姨娘之後,再沒有人能夠管束的住他。
侯府的另一院落裡。
“老三他當真什麼都沒說?”見到派出的人回來,謝旻語氣裡是遮掩不住的焦急和擔憂。
“是的,三公子他什麼都沒說。”
知道這消息後,謝旻終于放下了心來。
他深深吐出一口濁氣,随後朝跟前人擺了擺手道:“好了,你先下去吧。”
這回的禍事,是他闖下來的,但他也是被人下了套。
平日裡,他的确風流了些,但哪些人能碰,哪些人不能碰,謝旻這點還是有些自知之明。
他自己的酒量,他亦是十分清楚,怎就會在宴會間,差點兒出了那樣的差錯。
别瞧他是侯府的公子,但他心裡還是挺怵謝瑨的。
他風流歸風流,但明面上,他在謝瑨跟前尚且還能過的去。
而三弟謝韫卻真是個厲害人,他好似什麼都無所畏懼。
這些年來,也不知道被父親教訓了多少回,但他性情和各種行為舉止,卻還是一如曾經。
謝旻心裡,有時覺着自己的這個三弟腦子真木,分明有時候說些軟話,可能就不必被罰,他卻十分執拗的不肯認錯。
但有時候,他又覺得這個三弟,真是太夠義氣!
就好比這一次,若不是謝韫,這時候被罰跪在祠堂裡的人便是他了。
想到此處,謝旻心中又恨極了那個想要害他的人。
也不知道哪個賤人,竟敢在背後這樣坑害他?
......
日子過去的很快,不知不覺間,宋清栀來了裴府已經二十日有餘,她性子溫順娴靜,裴凜夫婦待她如同女兒般照顧。
而裴玠雖在府上,但他多是待在書房内,獨自讀書和寫文章。
他今年十九,明年這時候,大概已在京城。
從十六歲鄉試中考得解元後,到如今,竟都已過去了兩年多的光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