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澈月也沒再掙紮。
“哪有人會用自殘來吸引别人注意——”呂殊堯抱怨剛一出口,蓦地想到什麼,止住了。
房裡沒人再吭聲,呂殊堯倒了藥粉,一圈一圈繞着紗布,直至把傷口完全裹護住。
“好了。”他說。
其實他不用說話,反正那人也聽不見。呂殊堯站起身,垂眸看着蘇澈月,等人開口。
蘇澈月知道那雙替他包紮的手放開了,眉心微動,後蹦出三個字:“……呂殊堯,呂公子?”
呂殊堯一驚,他怎的知道了?
下意識點點頭:“是。”
心裡突地打起鼓來,要是他問起鬼獄那天的事,怎麼解釋?
因為太緊張,又一下忘了他看不見聽不見。不過蘇澈月卻好像也并不需要得到回答,他揚唇輕笑,道:“吓到你了?”
“呂公子是見過世面的,連惡鬼煉獄都不怕,會怕這區區皮肉傷嗎?”
……果然。要興師問罪了嗎?
然而蘇澈月突然話鋒一轉:“嫁給我,呂公子不覺得委屈嗎?”
語調是蘇澈月慣有的清冷輕柔,卻不像以前聽着讓人覺得舒服。
呂殊堯記得第一次在惡鬼煉獄見到他,他還叫自己“師侄”,還對自己說“莫擔心,離遠些”。
呂殊堯還沒想好怎麼答,他又接着說:“我一介廢人,聽不見看不見,站不得行不得,哪怕呂公子真願意委身于我,我恐怕都不能滿足得了呂公子。”
“我都替呂公子委屈呢。”
呂殊堯明白了,蘇澈月根本不需要他回答什麼,他叽裡呱啦說這麼多,不過是想羞辱站在身旁這個人。
同時也羞辱他自己。
蘇澈月的笑裡面意味很複雜,有不屑,有戲谑,有自嘲,甚至呂殊堯還聽出了點難過。
但不論是哪種情緒,都不是仙家第一公子,那個清冷如月的人該有的。
性情有變,不似從前。
……可以理解。
從天上月到塵間土的落差,任誰遭受這麼大的打擊都會崩潰吧。
呂殊堯再次蹲到床邊,想問些什麼。可是盯着蘇澈月看了半晌,也沒想到傳達信息的方法。
方才李安是怎麼做到的?
呂殊堯撿了碎琉璃起身走出房間,在院子裡逛了一圈也沒找着人。他随意坐在棵梨樹下等着。
“訪客呂。”系統突然上線,呂殊堯懵了一下。
差點忘了還有這玩意兒存在。
“我還以為你進修理廠了,西式疼。說吧,又有什麼騷要求?”
「為了恨意值,訪客你竟然以身入局為命做0,真是太讓我震撼了。」
“……退下吧,”呂殊堯扶額,“别出來氣我了。”
“好的,氣完就走。恨意值系統已開啟,再次提醒,當蘇澈月對訪客的恨意值降至零,訪客即可安全返回原世界。”
呂殊堯聞言振奮:“好!——現在恨意值多少??”
系統:“2000。”
“哦?”呂殊堯道,“出乎意料啊。”
系統:「太高了?情理之中。畢竟經過你一頓猛如虎的二百五操作,他已經比原劇情提前知道推他的人是誰了。」
“不不不不。”呂殊堯搖頭,“真是大出意料之外……我害得他這麼慘,居然不是99999999999之類的,蘇公子還算仁義。”
「……你挺樂觀。」
“我從小就樂觀。”呂殊堯惬意眯眼,“是不是我剛才給他包紮,彌補回來了?”
「……訪客你走的是“他隻是被我推下深淵失去修為,而我卻為此給他包紮了啊!”這個邏輯麼?」系統服了。
跟系統接頭完成,呂殊堯便靠着樹繼續等。直等到快正午,肚子都餓得咕咕叫了,才見李安從院門口姗姗來遲。
“去哪了?”
呂殊堯倚在樹下,睨着眼問人。
今日飄了點小雪,他紫色輕甲外面裹着黑襖,被挂着細雪的枯樹襯得十分出挑,奪人視線。
單就這樣看過去,任誰都想不到這樣一個俊采飛揚的少年會甘願嫁做人夫,困于人下。
李安後槽牙都咬酸了:“公子,我練功去了。”
“真勤勉,”呂殊堯說,“你吃了沒?”
“有勞公子關懷,吃過了。”李安手裡還揮着劍,滿不在意道。
“哦,”呂殊堯點點頭,“不勞,我替二公子問的。這都晌午了,二公子第一頓飯都沒見着。怎麼,你這麼貼心,連飯都幫我們吃了?”
“哎呀,”李安一拍腦袋,佯裝忘了,“我這就去給二公子送飯。”
“等等,”呂殊堯壓下不快,“我問你,你今早是怎麼同二公子傳消息的?”
李安反應了一會兒,“哦,那個啊。”他擡手又施了個法訣,呂殊堯胸腔嗡地震了幾下,有聲音自内裡傳出:“就用這個,傳音訣。公子收到沒?”
這悶重窒息之感像極了胸口壓大石,呂殊堯幹咳了幾聲才順過氣來。
他不可置信地又問了一遍:“用……的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