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真太乖了,他還是依言照做,而陳蔺在他旁邊,跟他進行着一樣的流程,等兩人收拾好,陳蔺又張開雙臂,仰起頭,他說:“現在,抱我去卧室。”
嚴真老老實實抱起他去了卧室,待陳蔺身體一沾床,他就勾着嚴真的脖子把他壓在了身下,他咬了咬嚴真的唇,又說:“接下來,我要□□你,你需要做的,就是努力滿足我,明白嗎?”
“嗯。”嚴真始終都很平靜。
陳蔺待聽到回應後就俯身吻住了嚴真的唇,同時動作着發起了進攻,他還就他這個姿勢,把他能吻到的,嚴真頸側以下位置給吻出了密密麻麻地一片紅痕,他并沒有做很多次,也并沒有太過瘋狂,待到他自己覺得差不多了,他就退開躺倒在了床上,嚴真就在一旁坐着看他,他們又保持了一會兒沉默。
陳蔺覺得,不是嚴真要毀了他,而是他陳蔺,已經毀了嚴真。
他到底是有多自負,才敢去教一個精神病如何去愛,才敢讓一個精神病愛上他,才敢讓一個精神病愛他愛得不顧一切。
陳蔺沒有哭,他用神力死死控制住了他自己的淚腺,他想,如果嚴真好不過來,那他永遠都不會再哭了,因為隻要他一哭,嚴真,就完蛋了。
這場沉默并沒有維持多久,陳蔺就抱起嚴真去了浴室,他給嚴真好好洗了個澡,又給他自己快速洗了洗,收拾好一切後,他又抱着嚴真去了卧室,他給嚴真穿上了衣服,又給自己穿上了衣服,做完這一切,他又把嚴真抱到了沙發上,他把遙控器遞給嚴真,又拿了一提酒放桌上,他沒敢再看嚴真的眼睛,他走開了。
陳蔺走到了書房,他靠着牆又滑坐在了地上,他始終放出了一縷神識去監視嚴真,他怕嚴真會出事,嚴真沒有喝酒,也沒有看電視劇,嚴真仰靠在了沙發上,他閉上了眼睛。
陳蔺不知道嚴真困不困,他覺得,嚴真應該不困,但如果他困了,陳蔺不知道嚴真會不會自己去卧室睡覺,他害怕嚴真就待在沙發上一動不動,他害怕嚴真沒有他的命令就哪也不去,他害怕嚴真給他自己上了鎖,他害怕嚴真撐不住,他害怕嚴真會難受會疼會想死,他害怕……
陳蔺坐了一會兒就起身去了陽台,陽台的垃圾桶内有很多煙,陳蔺發覺,嚴真應該在這待了很久很久,他可能根本就沒有睡覺,他又把嚴真從沙發上抱到了卧室裡,他給嚴真蓋好被子,拉上窗簾,他沒說一句話就走了出去。
陳蔺想,如果一切都難以挽回,那麼他就隻有最後一種辦法能幫嚴真找到一條生路,那就是封閉嚴真的記憶,讓嚴真忘記他自己的大海、他自己的鮮活已經改變,讓嚴真忘記他自己的堡壘已經打開,忘記他自己曾如此深愛過他,忘記關于他的一切。
或許嚴真失憶後,他們能重新開始,但他們發展到最後,也一定會面臨今天這種情況,到時候,如果他還是别無他法,那他們的人生,就會開始無限循環,從陌生人到深愛的人,然後再到陌生人。
陳蔺覺得,他自己能夠接受這種循環,這樣也能和嚴真永遠在一起,隻是他怕嚴真會不想要這樣,嚴真的世界那麼簡單,他本可以一直簡單下去,他本可以一直去享受他那簡單的快樂,他本可以一直都感到很滿足,可是陳蔺的冒然闖入,會打亂嚴真的一切,會讓嚴真更加痛苦,陳蔺覺得,如果他私自再去追求失憶的嚴真,很自私,非常自私,特别自私。
陳蔺也在陽台抽起了煙,這東西不難學會,學會了他也沒有那麼反感,他就像嚴真那樣,偶爾吸一下,大部分時間,他都在看着煙絲燃燒、看着煙灰落下、看着煙霧缥缈、看着這萬丈高樓、看着這茫茫無際的灰色天空。
他想,也許,他該放手了,他不得不放手了,他隻能放手了,他得放手了,他要放手了,他必須放手。
陳蔺把那根燃盡的煙放在了花盆裡,他用土埋了埋,又在旁邊插了一段葉莖,他想,這就是他們愛情的墳墓了,以後還記得這愛情的,隻會有他自己,他興許還能跟失去記憶的嚴真當個朋友,或者做他的系統,他的寵物之類的,這個結局,可能也不是那麼糟吧,他覺得,他已經擁有過和嚴真的愛情,他該知足了,他該适可而止了,他該到此為止了,他不能得隴望蜀,他不能得寸進尺,他得讓他的嚴真,去做他的自由鳥,去過他簡簡單單、快快樂樂的生活了,他們,兜兜轉轉,還是要應了那句“聚散離合,不過是鏡花水月一場”,還是要說出那句“就到這兒了。”
陳蔺拿手機給他們愛情的墳墓連拍了好幾張照片,他挑了一張最闆正的,在圖片下面還備注上了:再見了,我的愛人。
陳蔺看着手機裡這墳墓笑了一下,他把手機揣兜裡,想着等會兒得給電腦也傳過去,他又在陽台站了一會兒,最後還是把墳墓銷毀了,他想,也許他們的愛情也不算死,因為他還記得呢,他隻要還記得,那他們的愛情怎麼算是死了呢?他覺得,他能讓他們的愛情活到永遠,至少活到他這個神死吧。
陳蔺又笑了笑,他覺得,他們這也算是永遠在一起了,因為他們的愛情已經永遠存活,這就已經算是永遠在一起了。而且,他可以再去當失去記憶的嚴真的貓,這樣,他們可就算是真正的永遠在一起了,這樣也太他媽的好了吧,好得不得了啊,他也不用那麼難過的。
陳蔺現在才知道,原來淚水可以緩解那麼多痛苦,他現在哭不出來,他快疼死了,疼得他完全沒有辦法好好呼吸,疼得他完全控制不了他自己的身體,他得蹲在地上,他得抱着頭,他得把臉埋在膝蓋上,他得撐着自己,不要倒下,至少,别跪下去,他得自尊自愛,他得幸福快樂,他得成熟穩重,他得冷靜,他得讓他自己,成為嚴真的最後一道防線,他得救救嚴真。
沒有淚也挺好,陳蔺都不需要給自己洗臉,嚴真在卧室睡覺,他就在陽台待了好長時間,等到他平複了下來,他又去洗了個澡,他還用神力給他自己捯饬得特别精神,他想,就明天吧,明天他就封閉嚴真的記憶,等嚴真再醒來,他就變成嚴真的貓,說他是嚴真的寵物,是嚴真的系統,說他可以帶嚴真去周遊宇宙什麼的,這也太好了吧。
陳蔺又去書房坐了坐,他現在完全不敢見嚴真,他覺得他自己指定得露餡,等明天再見上嚴真一面,他就給嚴真封閉記憶,他也想再等幾天,他可想再等幾天了,可是他做不到,他不想命令嚴真,他不想讓嚴真害怕,他不想讓嚴真難受,他不想讓嚴真疼,他也不想讓嚴真覺得,他陳蔺根本就不是個好神。
陳蔺覺得,如果越愛越痛苦,那還是不要讓嚴真愛了,不會愛也挺好的,如果沒有愛情,嚴真的世界就會一片祥和,這就是最好的了。
陳蔺在桌子上趴了一會兒,他覺得,還是不要等嚴真醒來再封閉記憶了吧,他可能會忍不住,他可能會自私得想再多等幾天,現在嚴真睡着覺,這就是最好的時機了,所以陳蔺又走到了卧室,等看見嚴真的臉時,他又退後了幾步,他輕輕地坐在了地上,他想,就再等一小會兒,讓他再跟現在的嚴真多待這麼一小會兒吧,也不會有什麼的,他再等一小會兒就給嚴真封閉記憶。
陳蔺低着頭,他太難受了,他太疼了,他覺得,他自己真的太貪婪了,太自私了,他太壞了,都是他毀了嚴真的一切,都是他非要讓嚴真學會愛,都是他非要讓嚴真的堡壘打開,都是他非要讓嚴真做出改變,都是他非要教嚴真那些什麼感受想法,都是他非要讓嚴真愛他愛得那麼深,都是他的錯,他太自私了,他太自負了,他太壞了……
陳蔺用神力封住了他自己這邊的動靜,他怕他自己會吵醒嚴真,他一點也不敢再面對嚴真了,他覺得,嚴真看到他現在這個樣子,一定會很自責,一定會很難受,一定會很疼,他一點也不想讓嚴真痛苦,他想讓嚴真快樂。
陳蔺這場沒有淚的大哭太過無聲,一點動靜都沒有,嚴真卻還是下了床,他根本就沒有睡,他走到陳蔺那,他抱了抱陳蔺,拍了拍陳蔺的頭,他跟陳蔺說:“沒關系,陳蔺,你把我殺了吧,我有過你,死亦是生,你再把你自己的記憶删除,忘了我吧,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