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憶沒等到對方消息,爸爸的手機卻進來一條語音。
江靜淵直接點開——
“三叔,我臨時有個會,可能要晚到些,大概六點半到飯店。”
鐘憶正喝着加了鮮奶和焦糖的紅茶,乍然聽到這個已經三年沒聽到的熟悉聲音,不由晃神,聲音被聽筒放大,好像他就在身旁一樣,她吞咽的動作也随之頓了下。
江靜淵回複周時亦:“不着急,開會要緊,虞老師的航班還沒落地。”
周時亦的消息又至:“三叔,您有空問問鐘憶,虞老師展出的畫她有沒有喜歡的,我拍下來給她,就當初次見面的見面禮。”
清潤磁性的聲音在偌大又安靜的辦公室内格外明晰。
他特意強調“初次見面”,鐘憶努力品嘗舌尖紅豆的甜糯味,與剛吃第一口時相比明顯淡了許多。
江靜淵回道:“有心了。行,回家我問問。”
他邊回複邊打量女兒,兩個孩子之間的心結不是他勸幾句就能立刻解開。
他們倆不管是誰,在面對聯姻時,皆沉默不語。他看得出他們情緒複雜,卻都舍不得拒絕。
不願拒絕就是一個好的開頭。
感情的事他作為家長,不便插手太多。
鎖屏手機,江靜淵輕拍女兒的肩,寬心道:“當陌生人從頭開始相處也不錯。”
鐘憶極淡一笑,沒接話。
不知該說什麼。
江靜淵:“想好了要哪幅你告訴我,或是直接發給周時亦。随你,怎麼高興怎麼來。”
畫展為期兩天,閉幕當晚的慈善晚宴上将拍賣四幅作品,拍賣所得全部捐給同心慈善基金會,用來幫助家庭困難的先心病患兒。
鐘憶喝光一大杯紅豆奶茶,對爸爸說:“畫展那兩天,我過去幫幫忙。”
江靜淵:“也好。虞老師經常念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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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憶回到家,直接去了瑜伽房。
阿姨從廚房出來,見客廳沒人,上樓去喊人下來吃飯。
路過一樓的瑜伽房,隻見房中間鐘憶換了瑜伽服正練頭倒立。
阿姨沒出聲,返回廚房。
鐘憶倒立了五分鐘左右,整個下午起伏不定的心緒終于慢慢平複。
以前她排斥練瑜伽,更不願早起跑步,覺得浪費了她寶貴的休息時間,有那個時間不如埋頭睡一覺,可爸爸不答應,事關身體健康,分毫不縱容她。
這會兒覺得爸爸的堅持十分明智,練習時無法分心再去想别的。
約莫半小時,鐘憶才從瑜伽房裡出來。
爸爸不在家時就她一個人吃飯,可以容納十幾人就餐的餐桌顯得空蕩。
阿姨今天給她做了櫻花千層,榨了青瓜雪梨汁。
餐桌上一派春天的顔色。
她已經回憶不起來,三年前這個時候自己在做什麼。
爸爸讓她聯系周時亦,她始終沒想好第一句話該怎麼說。
确切講,她潛意識裡其實在等周時亦主動找她。
鐘憶不知不覺吃了一大塊櫻花千層,喝完杯中的果汁,起身去了儲藏室。
她從小到大的玩具和物品一件都沒丢,管家讓人分門别類收納在儲藏室。其中有一箱是從國外帶回來,她交代管家不需要分類整理。
三年過去,箱子原封未動。
這一箱有周時亦送她的禮物,還有一些兩人戀愛期間的紀念物品。帶回來時她是這麼告訴自己,等哪天結婚了她就把東西全部處理掉,不會帶到婚姻裡去。
但誰能料到,她要結婚的人竟是周時亦。
這箱東西便也不需要再處理。
打開收納箱,最上面是幾張照片。那時她還是長發,晚上無聊時就喜歡靠在某人懷裡,拿發梢繞在他指尖。
鐘憶打住思緒,東西實在太多,她終究沒有心力去整理,又把收納箱合上。
夜裡十一點半,江靜淵應酬回來。
别墅裡燈火通明,與以前無數個夜晚一樣,女兒在等他,人已經靠在沙發裡睡着。
鐘憶睡得不深,迷迷糊糊間聽到腳步聲,睜開眼,江靜淵走到了沙發前。
“不是讓你早點睡?”
“沒事,反正明天不上班。”
鐘憶嗅嗅鼻子,沒聞到酒精味,疑惑地看着爸爸:“你專程給虞老師接風,怎麼沒喝酒?”
“喝了小半杯。”江靜淵彎腰,端起茶幾上女兒備的醒酒湯,說道:“有人給我擋酒。”
擋酒的人是誰,答案顯而易見。
鐘憶沒多問,轉而打趣道:“聽說由于您魅力無邊,想替您擋酒的人太多,都得站椅子上,不然怕您看不到。”
江靜淵哈哈笑了出來,享受被女兒調侃。
他多說了幾句:“今晚周時亦喝了兩杯白酒,一杯紅酒。他好像也喜歡吃魚湯面,最後讓廚師給他煮了一碗江刀魚湯面。”
鐘憶微微垂眸看着懷中的抱枕,失神片刻,才轉頭道:“……跟我說這些幹嘛。”
“因為爸爸也不知道你愛聽還是不愛聽,難免話多。”
江靜淵輕揉女兒的發頂:“我去睡了,你也早點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