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靜淵右手邊的位子特意空着,他沖未來女婿招手示意。
周時亦把空酒杯擱在侍應生的托盤裡,在嶽父旁邊落座。
“鐘憶看中了哪幅油畫?”江靜淵問道。
周時亦:“《趣》系列。”
這就難辦了。
“《趣》系列不參與拍賣。”
這一系列是二十年前的作品,老虞坦言,如今他很難再複年輕時的創作心境,所以珍藏至今,沒有出手的打算。
周時亦的手機恰好在此時響了,工作上的電話。
周圍嘈雜,不方便交談。
關于《趣》系列不拍賣,他應了嶽父一聲:“好,我有數。”握着手機,“三叔,我出去接個電話。”
周時亦邊接聽,邊往宴會廳後門走。
電話裡彙報着汽車代言人簽約事宜,請示他的意見。
周時亦略一沉吟:“我沒任何意見,你們決定。”
他有自己的公司要打理,有自己的項目要忙,并沒有同意接手家族汽車業務,然而坤辰汽車從上到下已然默認他是老闆,凡事都來請示。
通話間,周時亦無意間掃過途徑的餐桌,忽而目光一頓。
想過她可能會來給虞老師捧場,隻是沒想到,她不知何時已經剪成短發,他差點沒認出。三叔給他看過她的照片,照片裡她還是長發。
鐘憶正專注吃餐盤裡的芝士蛋糕,周圍的一切仿佛與她無關。
通話仍在繼續,周時亦沒有停留,剛收回視線,餘光卻瞥見鐘憶突然擡頭,像有感應似的,她直直看過來。
就在鐘憶目光快要落空時,周時亦又望回去,接住她的視線。
隔着談笑風生的人群,隔着浮光掠影,四目相視。
空氣驟然凝住。
這次離得近,鐘憶看清楚了眼前的人,男人骨節分明的手握着手機靠在耳側,質感的白襯衫袖口自帶清貴優雅,與他的人一樣。
數息之後,周時亦朝她示意了一下耳側的手機,目光不動聲色又在她短發上停留一瞬,旋即擡步離去,随後消失在喧嚣的宴會廳。
鐘憶握着蛋糕叉,此刻仿佛站在漲潮的海邊,耳畔全是洶湧澎湃。
其實就算沒有婚約,以他的修養,分手多年後再見面,他也會禮貌又有風度地打聲招呼。
何況,他們即将成為夫妻。
楊曦目睹了兩人的眼神交彙,遲疑道:“鐘姐,你們……認識?”
“嗯。”鐘憶沒有隐瞞,“前男友。”
“……”
楊曦瞠目結舌,半晌才找回聲音:“難怪。”難怪情緒那麼淡的一個人,剛才會盯着周時亦的方向看。她忙拍拍鐘憶的肩頭以示安慰。
剛拍了兩下又忙不疊收回手,看鐘憶風輕雲淡的樣子,安慰反倒多餘。
宴會廳外的走廊上,周時亦挂斷電話,手指在屏幕上方懸停片刻,給鐘憶發消息:【方不方便出來?】
鐘憶:【方便。你在哪?】
周時亦:【出來一直往左邊走就能看到我。】
鐘憶猜不到他為何讓她出去,反正不會是叙舊。
她攥着手機起身,把帆布包放椅子上,讓楊曦幫忙看一下。
通往宴會廳後門的這段路突然變得格外漫長。
走廊上,周時亦順手開了窗。
聽見腳步聲回頭,她已經快走到他跟前。
夜風從窗而入,先掠過他分明的側臉,而後拂過她的短發發梢。
有幾縷發絲微動。
空氣沉默。
四周有冷冽的雪松與冷杉後調。
鐘憶不想承認也不行,分開那麼久,他身上的氣息都變得陌生。
周時亦看她身上的工作服,先啟唇:“來做志願者?”
鐘憶點頭,“嗯”一聲。
這句開場白不在她任何猜測内。
周時亦切入正題:“三叔說《趣》系列不參與拍賣。等會拍賣環節有喜歡的告訴我。”
末了,他補了句:“抱歉。”
鐘憶虛看窗外:“沒關系,《趣》系列在虞老師那裡和在我這裡一樣。”
說着,偏頭與他對視,“虞老師的畫我都喜歡,你看着拍。”
周時亦的手機再度響起。
鐘憶:“沒有其他事的話,我先進去了。”
周時亦颔首。
鐘憶似乎頓了下,轉身回去。
窗玻璃上映出她模糊的身影。
腳步聲遠去,周時亦接起電話。
江琰風問他在哪,拍賣環節即将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