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憶掃一眼自己素淨的無名指,颔首應了聲好。
如果一直不戴戒指,爸爸那裡不好交差。
香煎鲈魚上來,她将沙拉瓷盤往旁邊挪了挪,專注切着魚肉,不再深究到底是自己想要一枚婚戒,還是爸爸的原因。
因為經不起深究。
“去店裡選,還是讓他們安排送到家裡?”男人低沉的聲音再度響起。
鐘憶想到自己已經很久沒有逛街,于是毫不猶豫:“去店裡。”
周時亦找到珠寶旗艦店店長的微信,聊天記錄停留在兩年前,他沒有翻看曆史消息,直接問對方是否在店裡,下午過去選婚戒。
兩年多過去,店長如今晉升為區域總監,已很少駐店,但她沒有多言,利落回複:【在的,周總您随時可以過來。】
時間久了,有些細節記不太清楚,她迅速翻閱過往聊天記錄,确認客戶偏好。
周時亦當年經老闆牽線,定制過一枚鑽戒。
此刻店長好奇,下午來選婚戒的人,與兩年前那枚鑽戒的主人是否是同一人。
當然,好奇歸好奇,她不會逾越。
約好時間,周時亦放下手機,告知對面的人:“約了兩點。”
鐘憶輕“嗯”一聲回應。
别的桌或多或少都會閑聊幾句,唯獨他們這桌靜得能聽見刀叉輕碰到餐盤的聲音。
一份煎魚吃完,服務員收走餐盤。
鐘憶将第二份換到面前,刀叉懸在魚肉上方時,她突然擡眼直視對面。
周時亦不時便會看她一眼,她看過來時,兩人的目光正好撞上,他眼神示意她說。
“我的習慣和口味都沒變,和以前一樣。”說話間,鐘憶輕緩切下一塊魚肉,“你呢?”
頓了下,她補充說,“互相了解一下,省得每次再問來問去。”
周時亦道:“有些變了。”
至于哪些變了,他沒說。
桌上陷入短暫的沉默。
鐘憶低頭吃第二份煎魚,沒有魚刺,她卻吃得格外專注仔細,不給自己胡思亂想的時間。
周時亦抿了一口佐餐酒,欲要放下高腳杯又想起什麼,他傾斜杯口,示意她端起自己的水杯。
“以後婚姻裡,我有做得不周到的地方,請見諒。你有什麼要求,盡管跟我提,不必客氣。新婚快樂。”
他這番話過于生分和客氣。
鐘憶拿水杯碰了一下他的酒杯,象征性嘬了半口水,什麼也沒說。
周時亦微微仰頭,将杯中的紅酒一飲而盡。
喉結滾動着咽下紅酒,視線始終停留在她清冷的眉眼間。
鐘憶心不在焉吃了一口魚肉,又覺得不妥,她不該把過去的情緒帶到聯姻裡,爸爸說得對,重頭開始也不錯。
“新婚快樂。”她補了一句,同時又補喝了一口白水。
即使做了心理建設,說完心裡某處依舊不舒服。
她對分開那麼久,怎麼也無法釋懷。
過去很難翻篇,如果真的那麼容易,當初她和他也不會鬧到分手。
鐘憶吃飯慢,周時亦像以前那樣,支着下颌靠在沙發裡等人。
碰杯之後她就不怎麼開心,即使努力在隐藏,但因為他太了解她,再細微的情緒也落在了他的眼裡。
鐘憶沒點任何飲品,杯中的水快見底,服務生過來加水。
周時亦手伸過去:“我來。”
從服務生手中接過磨砂水壺,給她加了半杯。
男人性感的手橫在眼前,襯衫衣袖挽至小臂,露出深藍色的表盤。
這塊表鐘憶不陌生,以前他經常戴。
他身上總算有了一樣她熟悉的物品。
從餐廳出來,邁巴赫直奔珠寶旗艦店。
曾經的店長如今的區域總監早已在店裡恭候。
周時亦麻煩店長帶鐘憶過去挑選,而自己則坐到了貴賓休息區。
店長看得出,他此次對戒指似乎不上心,完全不同于兩年前,那時所有細節全部是他親自對接,從不讓助理代勞。
也不知那枚戒指是送給誰。
但直覺不是給眼前的這位短發美女。
鐘憶發現身側沒人,下意識轉身去找,哪知男人已經坐到貴賓區沙發上。
兩人視線對上,她多看了幾眼,還以為他會一起選。
周時亦端起剛剛送來的紅茶,啜了一口,隔了許久才喝第二口,最終放下茶杯,起身去了珠寶展示台。
鐘憶正在看戒指,身側突然多了一道身影,不需要轉臉去看,隻憑氣息就能分辨出是他。
她挑了一枚普通個頭的鑽戒,日常戴手上不會顯得張揚。
店長驚訝于鐘憶怎麼選這麼便宜的婚戒,連周時亦以前那枚的零頭都不到。
戒指不到十分鐘選好,全程沒用周時亦給任何參考意見。
離開珠寶店,周時亦的第一句話便是:“那還讓我過去?”
“嗯?”
沒頭沒尾的一句話,鐘憶短時間裡沒理解他什麼意思。
周時亦提醒:“不是讓我過去幫你選戒指?”
鐘憶反應過來,說:“沒叫你。”
當時見他坐了下來,沒有要選男戒的意思,所以疑惑地多看了他兩眼。
會意錯了,周時亦沒再接話。
以前她想讓他過去幹什麼事,就用那樣的眼神無聲看着他。
坐上車,兩人不約而同瞅向各自的手表。
現在才兩點一刻,晚上的飯局是六點鐘,剩下将近四個小時的時間該怎麼打發,成了問題。
恰好在這個時候,詹良的電話進來。
“周總,半小時後有視頻會。”
老闆臨走沒有交代取消或是推遲會議,所以他明知此刻老闆在約會,卻不得不打擾。
周時亦:“好,我知道。”
挂斷電話,他側首問道,“去我那裡?”
從他們現在所在的地方趕去坤辰肯定來不及,那麼他所說的‘我那裡’應該是他住的地方。
鐘憶回了一句:“随意。我下午沒事。”
司機在前面調頭,感慨兩人變得和以前不一樣了,所有話都能好好說,不再意氣用事。
唯一讓人頭疼的是,他們話太少,不願交談。
這不,兩人一路安靜,到了家門口也沒說上兩句。
鐘憶推車門下去,環顧院子,指指那片已經隐隐發綠的草地,對周時亦說:“我在那坐會兒,不影響你開會。”
越過車頂,周時亦直直望着她,同時左手緩緩關上車門。
最後什麼也沒說,颔首回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