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哥,可算被我逮到了!”
秦洪咧着一口白牙,一大清早,在定北王府側門口把秦烈堵了個正着,洋洋得意:“秦小山那小子,次次說你在書房,騙得過旁人,卻騙不過我,我就知道你偷摸着出了府!”
秦烈撥轉馬頭,将他往外引了引,不動聲色地問:“你不在郊外練兵,找我何事?”
秦洪立時洩了氣:“就是因着練兵才來找你,為了守你,我可是一夜沒睡,你今兒個就是有天大的事也得跟我去看看!”
原來秦烈臨時受命去通州,操練新兵就落在了秦洪頭上。
秦洪平時叫的震天響,真讓他自個兒扛事兒,雖然秦烈教了他不少,心裡還是沒底。前幾日一聽說秦烈回來,每日練完兵便策馬一個半時辰趕回來,結果接連三天不見人,第四天在這裡蹲了一夜,頭發上都結了霜。打定主意要把人拉到新兵營去。
秦烈與他策馬過去,新兵正在操練,氣勢雖與老兵差了不少,看起來倒也勁頭十足。
秦洪雖然沒底,說起這些新兵來卻也傲然:“按着你說的,讓他們每月比一回,百夫長,副千夫,千夫長這些職位,隻要打的赢上面的人,便取而代之,連續三個月後五名的一個不留。是以都憋着一股勁呢,練得沒有不用心的。”
秦烈點頭,頗為贊許。
這裡招的大部分是通州崇州的新兵,通州那些将士他見過一些,列個隊站的七歪八扭,還不如這些新兵。待到這些新兵練出個樣子,便是他回去整頓通州地方軍的時候。
秦洪心中更為驕傲,恰逢下屬過來禀報,比試結果已出,秦洪邀請秦烈去看看那些獲勝者中是不是有什麼好苗子。
秦烈欣然前往,不想剛過去就見一陣騷動,一個身材魁梧如山的黑臉漢子,拽着一個身材瘦小的士兵,眼看就要打起來。
秦洪深覺沒面子,高聲喝止,問兩人什麼情況。
見到秦洪,黑臉漢子放開那人,卻依然憤憤不平:“回少将軍,他、他使詐才赢了我,這局不算,我們明天再來比過!”
那身材瘦小的士兵,笑得賤兮兮,“黑老壯,你說不算就不算?少将軍定的規矩,一個月比一次,現在我就是千夫長,想赢回去一個月後再說!”
話是如此,卻不知怎麼犯了衆怒,下面十幾個人嚷嚷:“放屁!你們就是同鄉打假賽,老黑以前打我們的時候錘子舞的虎虎生風,打你的時候錘子沒掄幾下就沒了力氣,一屁股坐地上,說沒貓膩誰信?!有能耐再和我們比過,看看誰堪擔任這個千夫長!”
那士兵仍是笑:“那适才讓你們挑戰,你們一個個不敢來,現在一炷香燒完了,比試都結束了,誰閑着沒事跟你們打!”
下面又是一陣怒罵噓聲。
秦洪大怒,剛想訓斥幾句,秦烈饒有興趣,已開口問那黑臉漢子:“你說他使詐,是使了什麼詐?莫非他給你下了藥?”
黑臉漢子忽然噤聲,黑臉泛紅,扭扭捏捏起來。
眼看又一群人喊假打,瘦小士兵道:“他不說我來說,下藥這事小的萬不敢做,——我隻是昨晚請他去喝了杯花酒,一沒耽誤操練,二沒作奸犯科,算不得違抗軍令。”
這種新兵營,練的本來就是地方軍,并不十分拘束,常有人出去。
秦烈又問那黑臉漢子:“你可知今日要比試?”
黑臉漢子垂頭喪氣:“知道。”
秦烈問:“這麼說倒是陽謀,既然你自己願意去,輸了也是應該,怎麼如今又不服氣?”
黑臉漢子怒道:“他請我喝花酒,明明自己也摟着姑娘進屋,結果進屋後從窗戶裡偷偷跑了!給我找的那個妖精似的,纏了我一整夜,我早上過來腿都是軟的,怎麼打得過他!”
全場哄堂大笑,笑聲中不乏噓聲和嘲諷。
秦烈也忍俊不禁,以拳抵唇輕咳兩聲。
隻那瘦小士兵不僅不覺丢臉,反倒洋洋得意:“你們懂個屁!兵者詭道也,下兵伐戰,中兵伐交,上兵伐謀。老子是上兵之策,赢了就是本事。”
秦烈好奇:“你學過兵法?”
瘦小士兵正色道:“祖上曾任前朝骠騎将軍,隻小的不才,辱沒先祖。”
前朝骠騎将軍隻那麼三位,有一位行軍打仗的風格與這人行徑對得上号,秦烈道:“我給你個機會,不知你敢不敢接?”
“什麼機會?”
“撥兩百士兵為你所用,去山上紮營駐防,五日後,由你這位同鄉帶五百士兵前去攻打。若勝,我封你為副都護,從五品官職。若敗,你這位同鄉升為千夫長,你一無所獲。可敢?”
“我敢!”瘦小士兵毫不猶豫接下,随即又躊躇道:“隻恐我到底人微言輕,這兩百士兵未必肯聽我的。”
“你隻管挑人。”秦烈笑道:“攻防雙方,無論誰赢,獎其士兵一人五兩銀子。”
軍營立時山呼海動,一片“選我”、“選我”之聲。
從新兵營出來,秦洪還在感慨:“三哥,還是得你來,要換做是我,敢在軍營裡鬧事各打八十鞭子讓他們滾蛋,哪還能找出來個将門之後。”
秦烈道:“你膽大心細,隻是不愛動腦子,便是我不來,不過多花些日子,你未必挑不出人來。”
秦洪不以為然,心道有三哥在,他何必費那個功夫動腦子?
又不是閑得慌!
這一個多月來,旁人未起他先起,旁人睡了他再睡,提心又操勞,秦烈一來,他心中石頭放下渾身舒坦。沒人比他更了解自己三哥,比起那些政務,還是軍營更得其心,旁的不說,起碼在那群人攻防比試結果出來之前,秦烈定會留在軍營裡,他便可以舒舒服服做甩手副掌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