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她這樣說,流翠姑姑的眼淚哪還忍得住,“傻孩子說這些做什麼?姑姑不後悔過來伺候你,隻後悔自己來的太遲,之前沒有多疼疼你。”
懷裡十五公主因為疼痛已經昏了過去,流翠姑姑又想起自己另一個孩子——十七公主。
那也是個實心孩子,知道了太子與十五公主現下這般,不知會不會做出什麼傻事來。
秦烈接到消息,将軍務交給秦洪,一路快馬加鞭自邊關趕回,到公主府天色已黑。
他翻身下馬,将馬鞭扔給侍從,大步往府裡走,趙嬷嬷在内院月門處候着,忙跟上一路小跑着道:“或是前幾日公主府遭了賊,公主受到驚吓。自那日起便怏怏不樂,到這兩三日更是食難下咽夜不能寐,便是白日也無故垂淚。神醫看了也不知緣故,這才鬥膽托人給驸馬帶信。”
說話間,已經到了寝房門口,秦烈推門進去,趙嬷嬷知趣地關上門,自己守在外面。
令儀正在默默垂淚,聞聲回身撲進秦烈懷裡,摟着他的腰道:“求将軍,救救我哥哥姐姐!”
秦烈正感受着她全然的眷戀依賴,乍然聽到這句,手指僵在她肩膀,疑心自己聽錯,輕聲問:“你說什麼?”
令儀往後退了一步,躬身行了一個宮禮,“永嘉求将軍發兵津州,解救太子!”
她是公主,除了天地帝後,其餘皆不必拜,可是她心知肚明,在秦烈面前,在冀州這裡,她算什麼公主?就連她自己的日子,尚要依賴秦烈,不求着,難不成還能命令他發兵津州?
秦烈不答反問:“這些事,你從何處得知?”
他以為仇闵是個聰明人,不想竟看走了眼。
令儀道:“将軍不必管我從何處得知,如今太子被困津州,皇上被七皇子一黨控制。禦林軍不過五萬兵馬,其中不少人對七皇子心懷不滿,将軍此時出兵,隻要津州之圍一解,便可一鼓作氣進軍京城讨伐逆賊。到時你便是雪中送炭匡扶太子的功臣,一旦太子繼位,莫說大将軍,便是異姓王統管三州亦不在話下!到時候冀州秦家兩位異姓王,何等榮耀!”
如此動之以理,誘之以利,絕不是仇闵能說出的話。
秦烈來了興緻在一旁椅子上坐下,好整以暇地問:“誰教你的這些?”
令儀順勢柔順伏在他膝上,滿含期待地問道:“将軍可肯應下?”
秦烈摩挲着她順滑沁涼的黑發,語氣淡淡:“大位之争,豈容我們這些臣子随意插手?你一個遠嫁公主更不必過分憂慮,不管誰當太子,你始終是公主。我待你一如往常,不會有任何改變。”
令儀道:“可七皇子殘暴無道舉兵謀反,實乃亂臣賊子,太子哥哥才是正統!”
“亂臣賊子?”秦烈頗不以為然,“自古成王敗寇,輸了才是亂臣賊子,何來正統之言?”
“将軍!”令儀不滿,拉着他的手輕晃,“報國之舉,從龍之功,此乃千載難逢的良機,将軍為何不應?若是您不能自專,何不去王府與定北王商議過後再做打算?”
她想起三娘的話,忍着羞赧起身摟住他的脖子,貼着他的耳垂吐氣如蘭,“就當是為我,去救我太子哥哥如何?”
女人若是正妻,便該相夫教子将家裡打理的井井有條;若是妾室,便該嬌俏伶俐哄男人開心。
無論是妻是妾抑或其他,都該安安分分,萬不可恃寵而驕将心思用在其他地方,甚至意圖操控男人。
令儀此舉,犯下秦烈大忌,他将人稍稍拉開,待要教訓,忽見窗紙上映着一個人影,本該是趙嬷嬷的身形,卻全然沒有其原本微微佝偻之像。
他忽然抄起手邊茶碗擲出,茶碗穿透木質門框直直打在趙嬷嬷肩膀,趙嬷嬷往前踉跄幾步,嘴裡發出一聲痛呼。
這痛呼頗為年輕,全然不是趙嬷嬷聲線。
謝三娘敗露轉身便要離開,秦烈怎會給她機會,又是一個茶碗擲出,打在其後背上,謝三娘當即吐出一口鮮血幾乎撲倒在地。
“三娘!”令儀驚呼一聲,忙緊緊抱住欲要站起身的秦烈。
謝三娘借此短暫時機得以脫身,步履踉跄着飛身上了屋頂。
此番動靜驚動了院外侍衛,呼喝聲腳步聲很快喧雜一起。
令儀擔憂地看着外面動靜,生怕謝三娘被人抓住。
秦烈胸中如烈火焚燒,譏諷道:“公主不必擔心,謝家三娘,擅輕功精易容,隻憑你府裡這些廢物根本抓不住她。”
令儀還未松口氣,隻聽他又開口,聲音冷厲如同凝着萬年冰山的霜雪:“原來是她,我早該想到!”他抽出令儀腰後短刀,“公主留她在此,又攜帶利刃,若末将今日不應,可是要取末将性命?”
令儀從未想過這些,忙結結巴巴解釋:“我、她......三娘并無惡意,她隻是怕我不中用,勸不動你這才在這裡伺機指點我......還有那短刀,是三娘說,她說.......”她不自在道:“她說若你不肯答應出兵,便要我以死相逼,我......我才會放在身上。”
秦烈此生最恨被人要挾,何況還是眼前這位。
她不僅試圖要挾他,更與謝家密探勾連,任一條都無異于撕扯他的逆鱗。
胸中那團火越燒越旺,無可排解,無可消弭,隻想看她傷心痛苦,方得解脫。
“以死相逼......謝三娘也就算了,這麼久了公主難不成還看不透自己的身份?”秦烈像聽到了什麼笑話,“不過一個随意玩弄見不得人的禁脔罷了,竟也妄想與我玩什麼以死相逼的把戲?”
令儀怔住,難以置信地看向他。
秦烈冷笑:“怎麼?說你見不得人,你還不信?公主不妨想想,自你來到冀州,可有人敢和你來往?可有官家夫人上門拜會?除了你這幾個貼身的奴才不得不跟着你,可有外人與你說過一句話?哦,對了,你這些奴才也沒幾個忠心的,否則外面那般風風雨雨,你怎會聽不到分毫?我甚至不必刻意知會,他們便知道該向誰效忠,你這個公主做的當真失敗透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