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晨四點,外頭天還是黑的,李知微就被電子手表的滴滴聲驚醒。
昨晚她難得的睡了個好覺,掀開被子下床時整個人都精神飽滿,眼神中透露出藏不住的緊張和期待——她要去昨日老群演提及的那個丫鬟角色劇組面試了。
她有心想在造型上多下點功夫,讓自己看起來更貼合角色,給自己多增加幾分優勢。
但摸了摸口袋裡僅剩的錢,她忍不住歎了口氣,打消想法,囊中羞澀啊,什麼都買不起。
站在群租房的破舊玻璃窗前,看見裡頭自己模糊的倒影時,李知微忽然靈光一現,迅速擡手解開了自己才紮好的馬尾辮。
她把發黃幹枯的頭發全部梳順,手指靈活的在發間穿梭,動作快但又有條不紊,很快,一個簡單的雙丫髻便成了型。
配着她如今還算清秀的臉,倒也有了幾分古典韻味,她又刻意設計了幾個符合丫鬟身份的小動作,在玻璃窗前練習了十分鐘。
李知微揚起一抹笑,握緊拳頭,給自己打完氣,便收拾好面試要用的東西,背上自己的包便出了門。
夏季的白日來的快,她出門的時候天已經微微亮了。
晨光撒在街道上,鼻間傳來食物的香氣,早點的叫賣聲絡繹不絕。
她腳步匆匆,從逐漸變多的行人間穿過,大步往橫店趕去。
這個劇組所在的地方是橫店大明宮最偏的地方,裡頭就一個四四方方的陳舊大宅院,牆壁還爬滿了青苔。
李知微走了進去,這才發現裡頭還是挺大的,宅院彎彎繞繞,宅門深深,一眼望不到頭。
院裡工作人員在忙碌的搬機器,搭建場景,忙的不可開交。
她不好上前打擾,隻謹慎地站在一旁,左右張望,目光搜尋着能詢問的人。
“來面試的?”
一道男聲忽然從身後傳來,李知微回頭,見是個握着手機豎在耳邊打電話的中年男人,她趕緊點頭。
“哦,”中年男人擡起手指路,看了她一眼,随口道,“往裡走,再左轉,那間屋面試。”
李知微趕緊循着他指的方向往前走。
等她踏進那間屋子時,這才發現裡頭已經擠了不少人,還有幾個容貌不錯的擱邊兒捧着紙邊看邊念念有詞。
李知微目光敏銳,立刻察覺到,那紙上寫的,估計就是這次面試相關的這個角色的信息了。
相較于其他競争者,她對角色一無所知,但她們卻已經提前做好了功課。
李知微心跳漏了一拍,知道這趟怕是有點棘手了,她的處境堪憂啊。
屋子内都是競争對象,向她們借看劇本顯然是不可取的,她深吸一口氣,沉下心,目光從着屋子裡的布置和東西擺設的位置上掃過。
在看到牆角堆着的那堆雜亂道具時,李知微忽然停住了目光,定格在了那匹置身木盒子裡褪色嚴重的靛青布匹上。
她悄無聲息的走了過去,伸出手将其輕拿起,湊到了眼前,細細觀摩。
布料邊邊角角的磨損處露出了裡子,這細密的紋路……是上好的青藍棉麻啊。
青藍棉麻這種材質,在橫店群演圈裡俗稱“丫鬟料子”。
她前世曾在兩個不同的劇組見過類似布料,一次是給三品文官家的二等丫鬟做夏裳,一次是給國公家小姐的貼身丫鬟做的外裙。
她忽然蹲下身,指尖捏起靛青布幔邊緣,摩挲着上面的暗紋,嘴角微揚起。
——這用雙面繡出的竹節花,和她前世演過的二等丫鬟是同款紋樣。
“普通二等丫鬟的衣裳不能有完整的花紋,隻能用稀碎的藏在邊緣的暗紋,而且要避開鮮亮的主色。”李知微聲音輕的像陣風,她看着布料上幾乎磨平的針腳,眼睛慢慢亮起。
“但這件衣裳又用上了主人家才有的靛青色,所以,這件衣服的主人應該比尋常的丫鬟高一等……我猜,是個貼身服侍得主人寵的二等丫鬟,所以才被賜下這個顔色。”
但看這靛青布匹褪去的色澤,再看它被精心放置木盒中,那小心翼翼存放的方式,又回想起劇組招人時,對“眼神狠”這三個字的刻意強調,所以……
将一切的線索串聯起來,答案也就呼之欲出了。
——這丫鬟受過寵,又被主人抛棄,所以懷恨在心!
李知微呼吸不禁急促起來,心髒在胸前裡劇烈的跳動,探尋到角色核心秘密的興奮感瞬間像電流一樣流遍全身。
身份确定了,但她明白,這還遠遠不夠。
李知微又擡起頭找其他的線索。不過片刻,她的目光便被道具銅鏡牢牢吸引住。
那面銅鏡靜靜的擺放在窗台前,下面是半開的梳妝匣,裡頭擺着幾根簪子,看着做工粗陋,但符合這種小劇組的經費狀況。
隻是簪子上的花紋跟款式卻各不相同,藏着小巧思,看着華麗精巧,不像是身份低微的丫鬟會用的東西。
所以,李知微立馬就能确定,這是那個“主人”送予受寵時的丫鬟的,是她被重視的見證。
靛青色布匹被小心存放,但這華麗的簪子卻被随手擱置,所以,可以推斷的出來,這個丫鬟對過去還保有珍視。
李知微将自己代入到丫鬟身上,切身去感受她的心理轉換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