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溫度很高,又時近正午太陽最烈的時候,更是熱的不得了。
簡陋的面試棚外擠滿了人,嘈雜喧鬧的人聲,和蟬鳴聲雜亂地混在一起,鬧的人群越發躁動不安。
長長的隊伍裡,李知微身旁有人來回踱步,神色緊張地背着早已備好的台詞,背着背着還會懊惱地拍一下自己的腦袋。
也有人擡手在臉邊扇動,低聲抱怨,“這鬼天氣,也忒熱了吧!”
前方的試戲棚外的鐵皮被曬的發亮,棚内又悶熱異常,幾盞老舊燈光在室外強光下顯得很是黯淡,但仍舊在頭頂晃晃悠悠。
水泥地面坑窪不平,靠牆擺着幾張掉漆的木椅,導演斜坐在中間,手裡捏着劇本,面前放着個手持小風扇,臉上透着幾分疲憊和倦怠。
看着前方群演們頻繁進出的身影,李知微看着自己一步步臨近的位置,手心忍不住沁出濕熱。
馬上就要到她了。
“下一個,23号,李知微!”
工作人員喊了。
李知微深吸口氣,快步走進場地中央,簡陋的格子外衫被帶的飄動,倒還真有幾分打雜小二的模樣。
導演隻略擡了擡眼皮,就不耐煩的直接開口,“演小二在酒樓迎客,開始。”
“好的。”
李知微立刻直接進入狀态。
她嘴角揚起笑,熱情又谄媚,腳步輕快如燕般迎上前,躬着身道,“客官裡邊兒請!您三位嗎?”
“哦五位呀,那正好,樓上有雅座,敞亮又通風,樓下的大堂熱鬧,各位好漢都愛往那兒湊!”
“诶喲,您這氣度,我一看就知道是江湖上想當當的人物,快請上座!”
嘴上說着話,她眼睛又飛快地掃過導演的腰身,做出判斷客人身份的模樣。
說完話了,她又立馬伸出手,引着客人往前走。
小臂微彎,掌心半合,這是她昨天反複練習的姿勢。
既能表現出殷勤,但又不會丢了江湖人慣有的爽利。
看見這一手,導演立刻半坐直了身子,有了點興緻。
李知微見狀,就順勢端起一旁的道具茶碗,手腕輕翻,茶碗穩穩落在客人也就是導演桌子前,碗沿和桌面接觸的瞬間,沒有發出任何的聲響。
她一番腔調十足地唱念做打,就要彎着腰倒退着離開,“好嘞,客官您呐,先品着這上好的新茶,小的去傳菜,有任何吩咐的你盡管喊,小的立刻到跟前。”
導演忽然開口,“現在有找茬的江湖客,你怎麼應對?”
李知神色未變,但下一秒就立刻做出反應,蹙起了眉頭,但臉上卻仍賠着笑道不是,“诶喲喂——客官,您這架式,一看就是量大能容人的好漢。”
“小店做的是小本生意,哪敢得罪您呐?要不這樣,小的給您賠個不是,再添壺好酒,當給您賠個笑臉?”
這語氣,三分無奈又混着兩分機靈,還有五分藏在深處的江湖式通透——仿佛在說“您鬧歸鬧,可别真折了小的生路”。
“有點意思,”導演放下劇本,下巴輕擡,點了下她,“眼神戲不錯,有江湖味。行,就你了。”
“外頭那些不用不用試了,人都夠了,”他當即叫來個工作人員,又指了指李知微,“帶她去把小二造型換上。”
“謝謝導演。”
李知微心中一定,腳步輕快地跟着這工作人員往外走。
有前世在演藝圈摸爬滾打的經曆在,她對這類小角色本就有些底氣,更何況昨天還熬夜背資料,對着鏡子練眼神和端茶手勢。
外頭的陽光照在臉上,她才發現額發早已被汗濕,粘在臉上不舒服的緊,她隻來得及用袖子抹了一把,就被工作人員急匆匆地塞進了群演化妝間。
其實說是化妝間都是擡舉了它。
這也是個不到十平米的鐵皮房子,看得出來是臨時搭建的,十幾個群演把屋子擠的滿滿當當,後面還有群演在排隊。
天本來就熱,鐵皮房尤甚,一股發酵了的臭汗味和腳臭味混在一起,令人作嘔。
李知微被那個工作人員塞到了最前頭,他和化妝師打了個招呼,簡短的交代完,就又急匆匆地擠了出去。
她坐在廉價的塑料凳上,閉着眼,任由化妝師在她臉上倒騰上妝,聞着鼻間傳來的粉味。
“好了,出去吧,下一個!”
全程不過五分鐘,她剛被叫起身,剛站起,後面的人立刻就擠上前,一屁股坐在了塑料凳上。
做造型的也是個一樣的鐵皮棚子,剛翻出店小二的行頭,那股汗酸混着黴潮的異味便直竄入李知微的鼻腔。
手才碰到那頂頭套,就發現了上頭的松垮,頂上頭發散亂,七零八落,還有好幾處打着死結。
再看那身灰樸樸的粗布衣,輕輕一拽,就“嘶”地裂開道口子。
這就是群演的待遇。
李知微瞥了眼,默不作聲地從角落找出把梳子,熟練而快速地整理着頭套。
至于那身衣服,也隻能盡力拉扯平整,希望拍攝時别太明顯。
…
換上行頭,李知微和其他群演被喊到了一塊。
他們這些人都是扮店小二的,在鏡頭裡拍出來就是虛化的背景。
這樣既能顯出酒樓裡人來人往、熱熱鬧鬧,店小二都忙的不可開交的場景,也方便劇組從各個角度拍,讓畫面看起來更豐富飽滿,營造出那種濃濃的江湖煙火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