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時候了?”
“剛下早朝。”
趙承璟一愣,居然已經這個時候了,自上次審理戰家的事後他就沒再上過早朝,昨天是戰雲軒入宮服侍的日子,他便是做戲今天也不該去早朝,隻是沒想到自己居然能睡了這麼久。
等等,戰雲軒?
趙承璟立刻想起對方昨晚“侍寝”的事,連忙拉開床簾,隻見地上空空如也,隻有四喜躬身候着。
他不禁頓了頓,“雲侍君呢?”
四喜躬身回話,“雲侍君一早回去了,李公公本是要求雲侍君等您醒了,伺候您梳洗更衣後再回去。但奴才看着雲侍君臉色不太好,便說您歡喜雲侍君,惹他不高興了,奴才們也擔待不起,做主讓他回去了。”
“做得好,宮内諸事都不要為難他,他已經受了很多委屈了。”
“奴才明白。”
四喜說着湊近幾步,在趙承璟耳旁低聲道,“雲侍君走的時候吩咐奴才給您傳個話,說您昨晚交待他的事已經辦妥了。”
昨晚交待他的事?
趙承璟一愣,還是彈幕提醒他他才想起來是戰家流放的事。
昨晚一口回絕,結果不過一夜的時間就辦妥了?怎麼辦到的?
他腦子裡都是問話,又連忙問,“他交代你的時候,周圍可有其他人?”
“自是沒有,難道不是聖上您讓雲侍君交代給奴才的?”四喜納悶地問。
趙承璟更是震驚,昨夜和戰雲軒談話,他隻說自己身邊眼線衆多,卻沒有說哪些是他的人,戰雲軒是如何得知四喜公公是自己的人的?而且既是特意在周遭無人時知會的,便證明他很清楚除了四喜,其他人并不可靠。
難道說是從四喜的身形看出他就是那日陪自己去大理寺的人?
真是神了。
趙承璟禁不住笑出聲,“這次朕真是選對人了。”
“這次?”四喜更不明白了,但看皇上十分高興的樣子,他便也跟着高興。
“四喜你幫我打聽一下,今日朝上可有什麼大事發生。啊,還有,叫内務府給雲侍君發些賞賜過去,要最好的茶葉,玉石,再挑些金銀細軟,還有之前進貢的那件狐白裘,都一并賞去。”
“是。”四喜高高興興地跑了出去,不知道的還以為賞賜的是他。
與此同時,重華宮中,戰雲烈坐在桌前悠哉地喝着水,聽着一旁下屬的彙報。
“将軍,已經查清了。小皇帝寝宮外的暗衛共四人,兩兩一組,子時交替。殿外南北兩門各一人,一人為轎班,一人在幹雜活,似乎是新來的,都穿着太監的衣服,皆是泛泛之輩,不足為懼。”
戰雲烈不以為意,“宇文靖宸雖有勢力,但不善武藝,手下皆為文人,少有武夫,兵權一直是他的短處,所以才會拉攏賴桓,針對我戰家。武藝高強者多心高氣傲,外行人如何能博取他們的忠心?不過是重金之下的勇夫罷了。”
“是,”穆遠繼續說道,“此外,将軍吩咐屬下調查的宮女也有了些眉目,那宮女名喚檀香,是花房宮女,專門負責皇帝寝宮的花卉。她步伐輕盈,手腕粗實有力,洞察力敏銳,險些發現屬下,的确是習武之人。”
戰雲烈舉杯的動作頓了頓,揚起唇角,“小皇帝身邊倒真是卧虎藏龍啊。他那日到底是如何從這些眼線手底下逃走,到大理寺來找我的?”
穆遠把自己調查的結果一一道來,“好像是皇帝當日把随行的太監宮女都調去伺候夏總管了,回來時又是獨自一人,暗衛沒有放在心上。宇文靖宸進宮沒有抓到把柄,後來才在南北門各安插了一人。”
“呵,倒也算有些本事。”
戰雲烈想起趙承璟說自己宮中到處都是眼線,顯然他對這些人并非一無所知,既然如此又何須冒着風險來大理寺找自己?聖裁已下,自己進宮是遲早的事,何必急于一時?
他又想起在大理寺獄中,趙承璟說“朕不會逼你,朕也知道這大理寺困不住你”,大理寺守衛森嚴,外又有宇文靖宸的眼線盯着,若非丞相的玉佩相助,他也很難潛入,而若不是他與戰雲軒長得幾乎一模一樣,且他常年模仿戰雲軒,對其了若指掌,也很難讓這些人放松警惕,暗中送戰雲軒離開。
那麼,趙承璟又為何能信誓旦旦地說出“大理寺困不住你”這種話?
這個小皇帝身上還真是謎團重重,若是不能搞清楚,将來難保不會威脅到戰家。
“那個小太監已經把話帶到了?”
“屬下看到他與皇帝耳語,應當是說了。隻是将軍為什麼不把計劃提前告訴皇上,會不會出什麼差錯?這事畢竟關系到弟兄們的性命……”
“不必,”戰雲烈打斷了他的話,“若是他連這點本事都沒有,我戰家軍就算活下來也隻是暫時的。我要的不是過得了這一關,而是今後的每一關。”
穆遠張了張嘴,又閉上了。
小将軍與大将軍不同,大将軍排兵布陣總是留有退路,進退有度,小将軍則正相反,他總是置之死地而後生,而他也每一次都能賭赢。
戰雲烈敏銳地察覺到,“怎麼了?”
穆遠被拆穿心思,連忙扯開話題,“沒什麼,隻是忽然想起小皇帝說了些奇怪的話。他說‘這次朕真是選對了人’,還特意交代四喜公公,宮内諸事都不要為難将軍,将軍已經受了很多委屈了。”
戰雲烈唇邊的笑容斂起,竟微微蹙起了眉。
“他當真這麼說?”
“屬下親耳所聞,千真萬确。”
自己這些年所受的委屈,他又何嘗知道?又是拜誰所賜?擺出一副寬厚賢明的樣子,也不過是想利用自己來鞏固皇權罷了。
趙承璟自己都尚且内外交困,還天真地以為可以庇護得了他嗎?
院外忽然傳來一陣窸窣聲,四喜帶着一排太監,個個手裡端着東西進了院。
“傳皇上口谕,雲侍君體恤朕心,賞閩中特供龍園勝雪五盒,赤玉蓮花座佛挂飾一對,黃金百兩,畫卷十幅,另有銀飾、玉器若幹……”
穆遠驚得合不攏嘴,皇家出手竟如此闊綽,百兩黃金若是換成糧食,夠邊關十萬将士吃上小半年!都說大興動蕩,國庫并不充盈,士兵們也都勒緊了褲腰帶上戰場,哪像這進了宮景象竟是天差地别?
然後他便聽見身旁傳來一聲冷笑,隻見自家将軍嘴角彎起好看的弧度,眼底的寒芒好像能将上萬敵軍當場射穿。
呃,自求多福吧,小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