哒哒哒的急促腳步聲從身後傳來,黃厄辰側頭看到白棠竟全力沖向他,臉上帶着蓬勃的怒意。
他從未見到這樣的白棠,她向來都是柔軟的甜蜜的溫和的,是輕飄飄的棉花糖。
可是現在棉花糖卻因為奔跑的速度過快,柔軟化為鋒利,甜霜變作鸩毒,她的表情甚至可以形容為兇神惡煞。
一時也不知怎麼的,黃厄辰竟有些心虛,也加快了步伐疾走。
但走的終究比跑的慢,飛起來的衣角被人狠狠拽住,他不得不停下腳步,緩緩轉過身,“我知道你着急和我道歉,但也不用這麼急……”
“黃!厄!辰!”他的聲音被打斷,白棠用力甩開他的衣服,怒吼,“憑什麼要摔胡驕的手辦!”
黃厄辰被這一聲質問鎮住了,幾時白棠會這樣和他說話,簡直像是被什麼邪祟奪舍了,他語無倫次地解釋,“你答應我的,隻要我比任何人強,你就隻當我的信徒。”
“什麼信徒不信徒的!我又從來沒有信奉過你!”
黃厄辰大驚失色。
“你從來都那麼自私永遠隻考慮自己,說什麼都不聽,明明超級笨還以為自己特别厲害,别說信奉你,我連朋友都不想和你做!我最讨厭你了!”
最後一句她幾乎是聲嘶力竭喊出來的,好幾個“我最讨厭你了”在空曠的樓道中來回回蕩。
下課鈴已經響過了,平時同學們會準時沖出教室,但今天因為過道的争吵,他們竟待在教室不敢出來。
白棠吼完,回過神來,自己也吓了一跳,她不敢看反派少年的表情。
她知道這個人最好面子,現在她幾乎當着全校的面罵他,一副她要甩了他的分手架勢,到時候肯定又要被傳早戀,還是狗血滿滿的失戀戲碼。
不對,早戀的事情姑且放一邊,剛才她差點就把系統的事情說出去了,他會不會殺掉她啊!
她緊張地吞咽口水,就着最後一點勇氣,漂亮幹脆地轉身。
逃跑。
一邊跑她還一邊想,她剛才好像不小心按下去世界毀滅的按鈕了。
啊啊啊啊啊,她怎麼那麼沖動!就算真的受不了,真的不想跟他做朋友,也應該委婉地緩慢地拒絕他,怎麼可以這樣啪地按下去,不給世界不給人民不給軍隊任何準備的機會呢?
她開始後悔,思考應該如何同他道歉,怎麼求他不要黑化。
可是當她跑回來,看到胡驕蹲在地上将手辦的碎片一塊塊撿起放在手心,她軟化的心又被不知從哪蹿出來的墨杜莎變成了鐵石心腸。
這個手辦是胡驕找了大半年的絕版,從寒假開始就在打工攢錢,還和賣家溝通了很多次,對方才願意出手,非常難得。
才拿到手想要與她一起分享,都還沒捂熱,就這樣變成了碎片。
她蹲下身和胡驕一起撿,小聲道歉,“對不起。”
胡驕臉上沒有太多表情,既不像生氣,也沒有難過,她隻是平靜地說,“為什麼是你道歉?錯的又不是你。”
白棠眨眨眼,“确實不是我,但。”
寵物犯錯,主人負主要責任。
“你責任心過頭了,你隻是被委托在學校照顧他,但他也是獨立的人,你不可能時時刻刻将他掌控在手心,更沒有必要為他負責。”
白棠這才意識到她對反派少年的感情好像有點怪怪的,她自我洗腦太成功,真的将他當做自己的貓咪看待,掌控欲過強了。
在這個世界失去靈力的反派少年,就隻是一個很普通很中二很頑皮的17歲青春期男生,脫離她的腦補濾鏡,其實超級惹人煩。
“你說的對,你都不知道他給我帶來多大麻煩。”白棠忍不住抱怨,“他經常搶我吃的,給他買個一模一樣的他不吃,就要搶我手裡的;讓他幹活他全部推給我;每次出去吃飯就點最貴的,我的零花錢都拿去補貼他了;每天放學寫完作業還要輔導他學習,他笨死了初中物理都看不懂;他還老黏着我,我都被老師叫去談話好幾次了,怎麼解釋大家都認為我跟他在早戀,我真的好煩啊!”
胡驕提供了一個宣洩口,白棠就将這段時間對反派少年的所有不滿全部吐出來。
胡驕默默聽着,最後總結,“棠棠你就是太好人了,換做是我,早就讓他滾了。”
白棠扁着嘴,“那樣他又太可憐了,我做不到你那樣理智,好羨慕你啊。”
白棠與胡驕的友誼誕生在高一,起因是她們的名字都是調味料。
本來“白糖”這個名字就挺少見的了,沒想到同班還有一個叫“胡椒”的人,她們彼此關注,漸漸就成了朋友。
熟悉後,白棠發現胡驕的驕是天之驕子的驕。
她給人的初印象特别樸素,幹淨利落的短發加黑框眼鏡,看起來沉默内向,但其實她在學校是年級第一,在校外是cos大佬。
她不願意當班幹部,就是覺得承擔班級事務會影響她賺錢買谷子和出cos。
在白棠看來,她又酷又灑脫,與自己完全相反,是她努力學習的榜樣。
“我要跟你學習。”白棠握緊拳頭,“我決定了!除非他鄭重和你道歉并取得你的原諒,否則我也不會原諒他。”
胡驕拍了拍她的肩膀,“加油。”
白棠和人生氣的經驗非常少,她甚至搞不清楚不原諒的這個度該怎麼把握。
是幹脆無視他,當他是空氣?還是正常交流但不給他好臉色?
他們生活在同個屋檐下,完全不說話會被哥哥發現,所以晚飯她還是禮節性地和黃厄辰說那麼一兩句話。
晚飯後她站在水池邊洗碗,反思剛才的語氣會不會太軟,會不會讓他誤解。
竈台傳來叮叮當當的響動,旁邊的人端着鍋也提到了水池邊。
她忽然發現今天洗鍋的居然是黃厄辰,平時他吃完飯就去看電視,才懶得幫忙做家務呢。
但她不想去問原因,沉默地往水池左側退了些。
黃厄辰将鍋塞到水龍頭底下,朝她擠過來。
她再退,他又擠過來。
直到白棠的身體幾乎離開水池,隻剩一隻手還勉強抓着碗。
手背傳來冰涼的觸感,是他被水浸透的手貼上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