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二人是如何認識的,因觀雲知乃是段月洲堂弟的表哥。
段月洲年幼時,段家還是修界中舉足輕重的世家。他叔母頗為喜愛觀雲知這外甥,硬是将他送來了段家的私學裡。
彼時觀雲知就像他的跟班似的,對他是千依百順,伺候得周周到到。
讓他母親見了,還以為自己兒子老欺負人家。
想起那段日子,真是連罵人都不必自己動嘴,段月洲眼神一動,觀雲知這小狐狸就搖着尾巴代勞了。他又是個憋着壞的,說話十足地陰陽怪氣,侮辱性極強。
其實修行之初,段月洲學的并不是劍修的路子。
誰料,當年私學裡那教習是個二五仔,明明自己是個法修,卻甚是推崇劍道,成日裡跟說話本似的,又是某劍修如何越級反殺,又是這劍道如何滌蕩乾坤。
在他口中,這劍修才是修界第一流的戰力,遠非其他道所能及。
沒事嚷着什麼“百兵尚需臣服,萬法怎敢争鋒”,舉着把未開刃的劍瞎比劃。
跟那少年教小童的樣子如出一轍。
段月洲從小天資卓絕,自是眼高于頂。一聽這教習說劍道才是衆道之首,再看不上别的,咬死要做劍修。
雖然段家主流并不修劍,但段月洲本是天生劍骨,可以說是修劍修法都精彩,家中長輩也就随他去了。
直到段月洲一心要拜入劍宗後,段家上下才算是慌了神。放着好好的少爺不做,非要去當勞什子宗門弟子,受那窩囊氣。
更重要的是,段家當時已有青黃不接迹象,長老一直對段月洲寄予厚望。
可段月洲當時哪懂這些。他從出生開始便是被捧着護着哄着的,沒有不合他心意的,也沒有他得不到的。
任憑他親爹親媽親爺爺輪番上陣也勸不動。
那就是塊木頭!全然的,無可救藥的木頭。
最後他親爺爺氣得發了話,“讓他去!這小子就沒受過苦,沒兩天就巴巴地跑回來了。”
沒想到段月洲進了劍宗後硬是沒吭半句,再後來,就是物換星移、物是人非了。
他離開家前觀雲知來找他,一反常态,幾句話說得期期艾艾地。
“月洲…你一定要去嗎?”平日裡狡黠的眼睛水霧蒙蒙的。
段月洲點頭,暗道他怎麼黏黏糊糊的,“怎麼?你也要勸我?”
觀雲知定定站在那,微微張了嘴。
少頃,他又恢複成平時的樣子,把張開的嘴咧成個笑。
“不,我覺得很好。”
正準備應付他勸說的段月洲瞬時舒了口氣。
觀雲知挪到他身後,下巴架在他肩膀上,雙手搭住兩人身前的欄杆,将他虛虛地攏在懷裡。
這兩人打煉氣前天天就混在一塊,段月洲也不覺得觀雲知此刻行為有何不妥。
兩人又聊了些什麼到了劍宗記得傳信,養的靈獸記得喂食之類沒意思的話。
觀雲知突然給了他一個頭槌,“沒我在,你可還能習慣?”
說的什麼呢?
當時段月洲隻覺得莫名其妙。
看這小子一副離不開他的樣子,該是擔心他沒了自己怎麼辦才對吧。
沒想到竟是讓他一語成谶。
觀雲知不跟在身邊,段月洲哪哪兒都不順心,但一開始他忙碌得很,也沒工夫多想。
到入了劍宗大半年後,某一日閑下來的他頓感寂寞,這才終于覺出觀雲知的好來。
修行之人本無需睡眠,可自那日後,每當段月洲放縱小憩時,觀雲知就會進入他的夢裡。
這事一開始對他的修行還無傷大雅,可他認清自己心意後就漸漸不行了。
他閉關突破,到了關鍵時刻腦中總會突然出現觀雲知的身影,一下便前功盡棄了。
發展到後來,就連尋常打個坐也會想到觀雲知那張臉。
而偏偏修劍是這萬千大道中最講究心性的……
長此以往,給經脈帶來的損傷無法逆轉,再加之他在七百年前那場大戰裡受的傷本就沒好全,壽元竟是比尋常合體期修士要少了個兩三百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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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下,兩人正在離劍宗十裡外的茶樓裡。
觀雲知端着茶盞,閉眼品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