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柳蓮二确定戀愛關系後,青葉由希曾花費一整個下午時間,認真地、仔細地回憶着自己跟喜歡的少年所有過往的交集。
不經意間的一瞥,轉瞬即逝的悸動,重新浮現在心頭。
比如,第一次注意到“柳蓮二”名字時的心情……
暫且不提失了憶似的小學階段。
那會兒剛讀立海大,同學之間互不認識,青葉由希在班組名單上看到柳蓮二的名字,瞬間被吸引住目光。
她一直喜歡好聽還有好看的名字——所謂“好看”,就是漢字寫出來讓人覺得美。
“柳”和“蓮”,在她看來,都是美好而浪漫的意象。
書寫出來的字型也是飄逸動人。
彼時開始練習硬筆書法的青葉由希,無意識在本子上寫下柳蓮二的名字。
就聽到周邊同學的驚呼。
她被迫“偷聽”:據說這一屆新生有個全科滿分的神人,叫柳蓮二,就在他們班上。
向來對人沒多少好奇心的女孩,竟不由自主生出期待:柳蓮二……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
肯定很有知性氣質吧?
待看到柳蓮二真人,青葉由希不自覺彎了下嘴角——比她想象的更加美好呢,妹妹頭什麼的意外地可愛!
就此一枚種子,悄無聲息地紮根在了心髒。
再回想曾經悸動的瞬間。
青葉由希蓦然發現,第一次怦然心動,遠比她自以為的要更早。
早在她跟柳蓮二隻是陌生的兩年同班同學期間。
國二的一個夏日,午後天氣驟變,倉促間下起一場急雨。
她抱着書站在一樓走廊下,看見朦胧雨簾間,不疾不徐走出一位撐着雨傘的少年。
淺藍的傘蓋輕輕擡起,露出對方清冷俊逸的面容。
心跳漏了一拍。
那一幕,簡直像文藝作品裡描寫的畫面具象化在眼前。
青葉由希不由得失神。
然後被咋咋呼呼的朋友拉着胳膊催促她上樓。
心頭微微的悸動,随之沉寂,仿佛從沒出現過。
沒寫過情書的青葉由希,秉持着忍足同學反複強調的“敞開心扉”且要“真心實意”的理念,忍着滿心的羞澀,一筆一劃寫起兩個“第一次”。
充滿回憶的文字,沒有“喜歡”的字眼,卻無法掩飾喜歡的心情。
真正寫起“情書”,她發現有很多很多想要告知對方的話。
——曾經忽視的細枝末節,猶如時光沙漏中遺失的珍寶,如今被她一一拾起,拂去灰塵、擦拭幹淨,忍不住一遍遍觸摸,心頭纏綿着萬千缱绻。
奈何臨時起意,時間不足。
轉念想:沒誰規定情書隻能寫一封不是?
以後……
青葉由希換手背貼着滾燙的臉頰,試圖為自己降降溫。
不知道柳君看到她寫的東西……會不會覺得奇怪,或者矯情?
柳蓮二一如既往,到家第一時間發來報平安的消息。
青葉由希一邊回複,一邊“提心吊膽”。
所幸,直到晚飯過後,兩人如常在line上交流,對方隻字未提情書的内容。
女孩不覺得失望。
緊繃的心緒反而松弛了下來。
以柳蓮二認真的性格,真怕他來一段“讀後感”……那,那她肯定臊得三、三個小時不想跟對方說話!
「柳蓮二:這周日見面,青葉同學可以教我折紙嗎?」
複習完功課,青葉由希上床準備跟男朋友道晚安時,收到這麼一條信息。
反應片刻,才明白對方的意思。
是……
想她教怎麼折愛心嗎?
想起那一顆櫻粉色的“心”,青葉由希又有點害羞了。
「柳君怎麼想到學折紙?」
「啊。青葉同學的信被我拆開,現在沒法複原。」
青葉由希突然笑了。
「還有柳君不會的東西啊?」
「嗯。拆的時候有特别留意,還是錯過一點細節。」
女孩臉頰梨渦加深。
也不覺得奇怪。
愛心有很多折疊手法,有的簡單,有的複雜……她這回用的就是特别複雜的折法。
換個别的什麼人,她都擔心對方會不會因為拆不開“心”,而不小心撕毀信件。
當然,以柳蓮二的細心,根本不用擔心——她也不可能送别的什麼人愛心的。
青葉由希下意識打開視頻網站搜索折紙手法,打算分享給男朋友……
猛地回過味。
柳蓮二不可能想不到這個辦法,依舊提出周末讓自己教他。
青葉由希抿唇。
「好啊,我教你。」
「那就先謝謝青葉同學了。」
女孩握着手機輕笑出聲。
「我要睡啦。柳君晚安~」
「晚安,青葉同學,祝你好夢。」
青葉由希開始無比期待周日的到來。
完全沒想到……
周五放學回家,收到一封加急來信,來自神奈川。
她一眼認出柳蓮二的筆迹。
意識到什麼,呼吸都有些急促。
急切地,又小心地,拆開樸素正統的信封。
抽出一張信紙。
平整的和紙,沒有折痕,應該是根據信封大小自行裁剪出來的。
寥寥幾列——豎着寫的——字。
毛筆書寫的文字,優美而有風骨。
擡頭“贈青葉由希”,落款“柳蓮二”。
“正文”是五七五句式的一段俳句。
近些天,青葉由希刷中文互聯網,不知為什麼,跟日本有關的内容充滿“最xx”的俳句梗。
諸如:“也想寫俳句,搜腸刮肚寫不來,真的好廢物。”
就會有人回複:“最廢物”/“最老實”/“最着急”什麼的。
以至于作為好學生的她,國語課看到書本上的俳句,都得用上意志力,才能忍住不笑出來。
……
然而此刻,青葉由希全然想不起網絡梗,沒有想笑的沖動。
她輕撫着男朋友隽秀的字迹,心髒怦怦跳得很急。
俳句裡有風、有月,有流螢與夏花……字字不寫情,字字都含情。
霎時間,她明白了為什麼還有人喜歡寫情書。
美好的文字真的會觸動人的心靈。
青葉由希恍惚覺得,她……重新喜歡上了柳蓮二——在本來就很喜歡、很喜歡的基礎上。
「青葉同學?」
「哎?」
「你想說什麼嗎?」
「……想說什麼?」
暈乎乎的女孩,一時間化身複讀機。
很快,對面又發來信息:「你那邊一直顯示“正在輸入中”。」
“……”
被app“出賣”了!
半晌,青葉由希回複:「柳君文采真好。」
「喜歡嗎?」
耳畔仿佛響起少年清雅好聽的嗓音,讓女孩克制不住心跳失序。
盡管如此……
「喜歡。」
她又強調一句:「很喜歡。」
「柳蓮二:我的榮幸。」
青葉由希低下頭,抿嘴卻壓不下嘴角的弧度。
消息一時中止。
良久。
「青葉由希:柳君,下棋嗎?」
周五的晚上可以放松一下。
說過要教女孩圍棋的柳蓮二,每周都會抽出時間,耐心教她下棋。
「好。」
柳蓮二随後補充:「圍棋還是象棋?」
圍棋畢竟過于燒腦。
青葉由希中途走神就會拉着男朋友去下中國象棋。
……找找成就感。
好歹當年她曾在小區公園象棋大賽中“力戰群雄”,赢過好幾位大爺!
中國象棋在這邊不怎麼流行。
柳蓮二更擅長将棋,不過,對象棋的規則也知曉一二。
女朋友喜歡象棋,他便也開始深入研究。
這不。
青葉由希小小聲咕哝:“也不讓我一下。”
可惡啊!
為什麼男朋友隻下過幾次象棋,現在棋藝隐隐有要超越她的迹象?
開着棋牌App的局内語音。
聽到柳蓮二說:“還有一次悔棋的次數……要悔棋嗎?”
青葉由希有點臉熱:“不、不了。”
晚風吹起窗簾,發出簌簌聲響。
女孩聞聲回過頭,看向沒拉起的窗戶,低聲發出:“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