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她17歲,一直到現在。
有很多事,隻靠她一個人根本做不到。
之前在醫院的時候,連York都曾說Kins照顧她的細緻程度,不說管家、保姆、助理,甚至已經完全超過了父母、兄弟姐妹、朋友的範疇。
可習慣成自然,在她一心隻想着積蓄力量時就是會忽略很多事,若不是有Kins在,她隻怕生個小病就一命嗚呼了。
難道真的是她太過麻煩,給Kins造成困擾了嗎?
之前Kins就曾因為對她某些做法不認同甚至到了情感電荷超負的程度,本就受損的機體更是雪上加霜,差點陷入思維功能完全靜止的狀态,後來她還因為各種大大小小的事情忽視他的存在。
果然很過分是不是?
因為這麼過分,所以,她所有想守護的,都要離她遠去?
“滴答——滴答——”
掌心鮮血順着指尖流下,在地上彙聚起醜陋的圖案。
這次的疼痛可能太過劇烈,她挪了挪,蜷縮在實驗台下方,可即便捂住嘴都難以忍住牙齒的顫抖。
沒了剛剛在溫室下達命令的氣勢,沐輕言一邊抖一邊真的開始反思,機器人都是以人類利益為第一法則,Kins是不是也逃不開這樣的思想鋼印,或許真的允許Kins注冊為可以為公衆服務的一員會讓他更自在?
不知過了多久,一陣和緩的玻璃敲擊聲響起。
沐輕言聽到了,不用猜都知道是誰。
應該慶幸,隔着那層玻璃,這裡究竟發生了什麼對方一點也看不到。
——如果看到了,是不是又要讓他困擾了?
“Yan,你在裡面嗎?”
Kins的語氣帶着試探,似乎沒想好要說什麼。
等了很久沐輕言都沒有答複,他才繼續道:
“Yan,我很抱歉…我該道歉的是不是?剛剛你好像很生氣,或許,我不該說那些話…”
——隻是或許?
“我們談談好不好?你一路回來一定累了是不是?餓不餓,要不要先出來吃點東西?”
沐輕言閉了閉眼睛,拼命控制着打顫的牙齒,用還算正常的聲音回:
“我沒事,有個數據要完善,不用理我。”
“那…你讓我進去好不好,我可以幫你。說來我正要告訴你,Mr.Stanson發來幾封郵件,說是機密程度很高,我并沒有打開…”
他停頓一下,又敲了敲玻璃。
沐輕言聽得出,是莫斯電碼拼成的“sorry”。
周身的顫抖慢慢平靜下來,她并不說話,冷眼盯着不知名的角落等待着。
忽然有些好奇,Kins在如此明确地表達了想要遠離的意願後,還會對她的任性有多少耐心。
而意料之中,外面很快沒了動靜。
——想想也正常,Kins現在應該甯可花時間計算怎麼突破權限設置離開實驗室也不會浪費在她身上。
沐輕言深呼吸幾次,逼迫自己從無限擴張的負面情緒中抽身出來。
而在她成功的前一秒,機械震動的嗡鳴聲響起,玻璃鏡面一陣反光後,單向透視功能被解除。
沐輕言掀動眼皮,沒花多少功夫就和外面那雙瞬間帶了震驚與慌亂的眼睛對上。
——似乎,還有那麼一點害怕?
四面玻璃移動起來,回歸地下,沐輕言呆滞着看着那個方向,某高級自主機器人像出了電路故障一般四肢似乎都不聽使喚,以極慢的速度踏過一地狼藉朝她走來。
然後,毫不猶豫地跪在她面前。
“Yan…”
聲音在發抖,伸過來的手也是。
眼神中的痛楚和不可置信,不像是做戲。
難道他也會有負罪感?
——為什麼要這個樣子?
——是第一法則在作祟,不能旁觀人類傷害自己?
沐輕言冷笑一聲,握緊受傷的手,然後盡力朝她靠着的實驗台揮過去。
疼痛沒有如願襲來,在觸碰到堅硬表面的前一刻手被擋住,強硬地握在另一雙手中。
“Yan...别這樣...是我不好...别傷害自己...”
沐輕言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說什麼,好在對方也沒等待太久,胳膊攬過她的後背将她抱了起來。
沐輕言安心地陷入昏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