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喜知回過頭去,林歡見已經向其他人颔首告退,朝她走來。
姚喜知眨巴眨巴眼睛,還有什麼指示嗎?
眼前人視線在她耳畔短暫停留,然後挂着恭敬的笑意,不緊不慢開了口:“既然上官美人身體不适,應當好生在屋中多休息才是,哪裡有我們這些做奴才的,還讓主子跑一趟的道理。”
姚喜知茫然撓撓頭,是這樣嗎?
可畢竟是上面賞賜了東西,不出來接見應該于理不合吧?翠樨之前也說,在這宮中,宦官可是比很多妃子還要神氣,更何況臻臻連侍寝都還尚未有過?
但既然林歡見這麼說了,她隻能跟着應下。
林歡見問:“可需要我去請太醫來為美人瞧一瞧?”
“不用不用,沒什麼大礙,多休息會兒就好了!”無非就是貪睡,哪裡有病能給太醫診斷?
“如此,我就不去打擾了。”林歡見點頭,又看了眼身後還托着珠翠錦布的福來和其他随侍,道:“那還請娘子引個路,我們把東西給你們送進屋去。”
姚喜知連忙伸臂引路,道:“在這邊,那就勞煩諸位随我走一趟了。”
一邊向霁雨閣走去,林歡見尋機主動攀談:“還不知娘子如何稱呼?”
“林少監喚我小喜便好。”
林歡見臉上笑意變淡,有瞬間的失神。
喃喃:“……小喜。”
聽旁邊的女子應了一聲,他兀地回過神來,随口誇了句:“聽着就讓人心生歡喜。”
“那日随美人一起去面見皇後,殿下也是這麼誇我的。”眉眼一彎,聲音嬌憨,似乎因大家對她名字的誇贊而格外高興。
本來隻是說句場面話,她一副真聽進了心的樣子,倒讓林歡見在心裡嗤笑一聲——真蠢的樣子。
隻是不知道,是真蠢,還是裝蠢了。
又好似無意地閑聊:“昨個兒宮宴上的舞樂可算是近年來最好的,尤其是那首《霓裳羽衣曲》,就算是當年的楊貴妃,恐怕也不過如此了。”
姚喜知道:“是有聽嶽美人她們談起,不過我和我們家美人沒這個福氣能去參宴,也就無緣觀賞了。”
林歡見歉意一笑:“是我忘了上官美人昨兒沒去。”
“我們幾個人湊一起在屋中玩葉子戲,倒也還是過得算歡快。”
“看來你們和上官美人關系不錯?”
姚喜知點頭:“那當然,我和美人自幼相伴,美人人美性格又好,誰看了都心生歡喜,她待我們向來也親和。”
自幼相伴嗎?
林歡見垂眸。
片刻後,又繼續不動聲色引導:“其實沒去宮宴,也可以到山水池閣那邊走走,那附近做了不少景色的布置,梅花和蘭花也開得正盛,不用一直待在屋中。”
“我們美人本也是這麼想的,不過山水池離我們這兒稍微遠了點,冬日天寒,走到那邊得廢老大功夫,就隻在附近轉了轉。”
林歡見擡眼看過去:“哦?那可發現附近有哪兒景色不錯的?”
姚喜知習慣性地接了話:“沒呢,我們本想悄悄去麟德殿附近看看,一路光顧着尋路了,誰知走反了方向,都到接近内侍别省那邊……”
話說到一半,才突然想起來不管是正在舉行宮宴的麟德殿,還是前朝的内侍别省,都不是後妃随意可以去的。眼睛大睜,立刻把嘴閉上。
聽她話音戛然而止,林歡見眸色深了幾分,意味不明地哼笑一聲,道:“内侍别省……那邊晚上是冷清了些,還容易看到些不幹淨的,你說是吧?”
不幹淨的?
正不解,姚喜知突然想到昨晚,臻臻說她看到了鬼影——莫不會是那一帶真的有什麼鬼吧,聽說皇宮裡死人可多了,枉死的人就會變成冤魂……
頓時渾身一激靈。
目光畏懼,嘴唇翕動,想問點什麼,但又怕多說多錯,隻能附和着點了點頭敷衍過去。
林歡見注意到她神色的異樣,笑了笑,不再言語,垂眸掩下自己眼中的晦暗不明。
怎麼感覺林少監反應怪怪的?
幸好話語間一行人已經走到了屋前,姚喜知如釋重負地指了下桌子道:“各位将東西先放這兒就行,待美人好些了,她親自來清點一番再行放入庫房。”
“是。”
小太監将東西全都放在耳房的案幾上,退至林歡身後。
事情做完,林歡見卻并不告退,而是将目光落到了屋内的軟榻上——那裡還放着姚喜知剛才看剩下的話本以及随意鋪散着的狐裘披風。
姚喜知當他是在看自己那講些兒女情長的話本子,耳根一熱,磨蹭着挪步過去,擋在軟榻前,自以為不明顯地将話本往裡推了推,塞到披風底下。
林歡見想的卻是,昨日隻恍然一瞥的那個女子背影,回想起來,确實是披着個披風。
兩人各懷心思。
姚喜知見衆人不動,又反應過來,從一旁拿出個裝着銀子的荷包遞到林歡見手中,道謝:“多謝林少監跑這一趟了。”
林歡見颠了颠荷包,卻并不收下,反而一手牽起姚喜知的手,一手将荷包塞回姚喜知手中。
動作輕柔,肌膚相貼又一觸即離,指尖摩擦在姚喜知掌心,惹得她沒來由心頭一悸,但馬上又被轉移了注意力。
這是嫌賞銀少了?
林歡見向後擺擺手,除了福來的其餘人立刻識趣地退出房間。
林歡見看着姚喜知的臉,也不說話。
不知看了多久,姚喜知都被他盯得不自在了,林歡見才忽然出聲:“小喜娘子真是客氣了。我還盼着娘子能多照拂我一二呢,哪裡還好意思收你的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