稼辛輕笑,他早就發現了,1120就是小孩子氣性,脾氣來得快也去得快,特别好哄。
甯一一直注視着稼辛,看他一步步走到自己跟前,唇角的笑意逐漸加深。
“甯先生。”稼辛禮貌地打了聲招呼。
甯一朝他點頭。
他好像看出了稼辛的不自在,在面前人的提心吊膽中,他并沒有問起電話裡那些明顯越界的話語,給稼辛留了點自處的餘地。
“很抱歉麻煩你了,稼醫生,我會支付相應的診金。”
稼辛看了眼他被火燎出了幾個洞的褲腿,面積不大,“先檢查了再說吧。”
旁邊餐台上鋪的桌布已經被燒得不像樣了,底下的草坪也在被火拂過後燃出了一層焦灰。
甯一還挺幸運,這條石子路因為上下都沒什麼易燃物,已經是附近唯一比較安全的地方了。稼辛看着他褲腿下隻是被熱浪灼得微有發紅的皮膚,不禁松了口氣。還好他沒逛到别的地方去,不然以手動輪椅的速度,他跑都來不及跑。
“沒什麼大事。”稼辛語氣輕松,蹲下來迅速給他處理了一下。
甯一盯着他頭頂的發旋,目光一根一根地掃過他柔軟的發絲,低聲說,“多謝。”
稼辛感覺頭皮莫名有點癢,不自覺仰了仰頭。
他站起身看了眼目前還沒什麼動靜的别墅,本能地不想在這多留。
“我把您推到安全一點的地方吧。”他說。
好人做到底,本來這人身體就不好,萬一等會一出狀況,直接嘎嘣過去了怎麼辦?
他準備把男人送到停車場就找借口離開。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這次對視了還能保留神志,但決不能掉以輕心,為了防止社死場面大爆發,他覺得自己還是對甯一敬而遠之一點比較好。
“好,”甯一颔首,“多謝你了,稼醫生。”
石子路太颠簸,稼辛推着他上了草坪,一路上小心躲避着未熄滅的火星,快步前進。
秦源家的每一塊地都這麼危機四伏,真是把屋主的本性特點從上到下貫徹得十分到位了。
正在兀自在心裡吐槽着,前面安穩坐着的甯一忽然開口了。
他問,“我可以叫你稼辛嗎?”
“嗯?”稼辛很驚訝,“你……記得我的名字?”
甯一輕笑道,“你的名字很有意思,升職加薪,聽過的人應該都會記得吧。”
不。
不是這樣的。
稼辛沒吭聲,他默默垂下了眼簾。除了1120,能記住他的新名字的隻有甯一。
他改的名字根本無人在意,就像無人在意一具被程序完全管控的機器是否會有自己的想法。
就算他告訴别人自己的新名字是什麼,就算他把“稼辛”兩個字大大地印在名片上、貼在辦公室門口的介紹上、放在網站的宣傳頁面上……也無濟于事。
他還是醫生。
他隻是醫生。
所以他每回出診都要帶着自己已經被銷毀了的身份證。醫生這個名字,比他精心制作的名片、他光輝的履曆介紹、他傑出的個人能力……比一切都管用。
“難道,我理解錯含義了?”甯一見他不說話了,立刻表示抱歉。
“沒有,我剛剛走神了,不好意思甯先生,”稼辛抿了抿唇,“您說的是對的,就是這個意思。”
“您想喊的話,請便。”
他嘴上說着似乎不甚在意的話,眼神中的期待卻滿得将要順着目光溢出來。
“稼辛。”甯一喚道。
短短的兩個字被他念得極盡溫柔。
稼辛推着輪椅的手顫抖了一下,耳尖泛上了薄紅。
“嗯。”他很小聲地應道。
他好像能理解名字帶有魔力這句話了。
明明不在強制狀态下,他卻覺得自己的胸腔震得發痛,堅硬的肋骨即将關不住劇烈活躍的心髒,它好像要從那裡逃出來了。
稼辛一邊往前走,一邊心不在焉地想,他們倆,在原文裡肯定有很深的羁絆吧……
“阿琳——”
一道破了音的尖利叫喊把神遊的他吓了一跳。
稼辛猛地回頭看去,别墅的側門處,曲渡吟打橫抱着蘇琳從屋裡飛奔沖出來,手上似乎還拿着什麼東西,姿勢略顯别扭。
“……”
想都不敢想那是什麼。
“坐好了!”
來不及多解釋,稼辛匆匆對着甯一關照了一句,便開始推輪椅朝絕對安全的停車場飛速狂奔。
甯一被強烈的推背感裹挾,要不是十指扣的緊,差點飛出去。
1120看着迅速飙紅的環境危險值,緊張地估算出了倒計時,大聲為稼辛通報。
“2——”
稼辛再次猝不及防,“怎麼又……求你了,下次從三開始!”
“1——”
滾燙的氣浪伴着明亮的光芒綻放,星火四濺,煙雲蒸騰,好一場日出秦莊。
“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