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破開了天際線,穿透過大樓的間隙,照射在灰宮圓形的弧頂上。殿後的停機草坪上,一架朱紅色的光甲正安靜地伫立在地。
“唔……”體内的生物鐘自然響起,拉塞爾從床上坐了起來,換上衣服開始洗漱。
赤焰将隔音罩緩緩落下,圍住了另一張小床,以免打擾到熟睡中的小不點。
“你體内的疲勞并沒有完全緩解,應該再睡一會兒。”赤焰在休息室内落下了一個屏幕,上面顯示的是拉塞爾體内的各項指标,“工作強度已經對你身體産生了負荷,現在的你并不是完全的alpha體質了。”
“抑制劑。”拉塞爾沒有理會赤焰的建議,而是一手搭在鏡子上,一手摸着後頸說道。
“效應期越來越短,這樣下去不是辦法,拉塞爾。”機械手臂将藥劑遞給了他。
“還有多少。”
“十二支。按着現在這個速度,最多能撐兩年。”赤焰有些擔憂地說道,“有什麼東西将你體内的omega信息素再度激活了,你的狀況很不妙。”
“有多不妙?”拉塞爾問道。即使用最低溫度的冷水拍在臉上,他的腦袋依然昏沉。
“打一個比方,你體内的兩種信息素原本像水一樣平靜,氫氧元素相安無事地呆在一起——直到某個東西落入了水中,一種化學反應開始了,導緻現在你的體内充滿了氫氣與氧氣。”屏幕上同步演示着赤焰所說的反應,“隻需要一個小小的火苗,你就會——爆炸。你懂我的意思嗎?”
拉塞爾看着屏幕上的火光,将抑制劑打入了體内。拔出針管的時候,他說道:“發情對我來說将會是緻命的。赤焰,有沒有辦法摘除我的腺體?”
“你的身體就像一顆定時炸彈,我們都不知道哪根才是火線,哪裡敢貿然摘除!拉塞爾,如果可以的話,我早就這麼做了。”機械手臂無力地垂了下來,“我無法冒這個險。”
“兩年……”
拉塞爾看着手心裡的注射器,慢慢握緊了拳頭。“喀拉喀拉”玻璃碎裂的聲音從掌心傳出,他在水池前松開了手,任由碎片随着鮮紅的液體片片掉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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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需要同調率在60%以上的光甲師,不足一千人也沒關系。”
“好。”
“戰列艦隻需要十艘,再給我四十艘運輸艦和一百六十個多功能機器人,可以吧?”
“可以。”
“最後我需要一個運算能力出色的副官。”
葉流當着拉塞爾的面将自己的要求一一列舉出來。
“有幾個候選人員。白依。”拉塞爾已經提前做好了準備,将名單傳給了他。
“葉将軍請随我來。”站在旁邊的秘書長對着葉流微微颔首。
葉流一愣,有些疑惑地看着拉塞爾:“——我什麼時候成将軍了?”
白依十分有眼力價地上前解釋道:“就在十分鐘前,常務卿閣下下發了第一批将軍任命文件,其中就有您和昆西先生。您們都是五星将軍,隻是還沒有定下任命儀式的日期。”
“什麼?這麼輕率!”在軍校出身的葉流看來,将軍這個位置并不是誰都能做的——他在畢業前還隻是一名三級下士,現在突然升為将軍,這樣的跨度實在是令人難以接受。
“不是輕率,是這個位置隻有你們才能做。”拉塞爾開口說道。
“劉崇明老先生建國時,他身邊第一将軍秦牧曾經就是名普通的機甲維修師。”葉流突然自嘲一笑,“——但并不是每個機甲維修師都能當上将軍。拉塞爾,你懂我的狀況,我隻是個毛頭小子。這次去天水星,說得自私點,也僅僅是為了藍而已。回來後讓我做什麼都可以,除了将軍——”
“誰能夠代替你?”拉塞爾反問道。
“……”葉流啞然。
是的。抛開個人能力不講,沒有人能比他們更了解拉塞爾,他們就是拉塞爾的左右手。換成任何人都是不可能的——但是,一想到這裡,葉流心裡反倒沒有半分當上将軍的喜悅。更多的則是一種來自責任的沉重感,和藍一樣,他也被迫推上了領導者的位置。
“孤星隻是孤星,不是一個國家。”拉塞爾說,“我們有自己的法度,不必遵循星盟的規矩。”
這話翻譯過來就是——我說讓你當将軍你就當将軍,屁事那麼多。
白依在一旁都不禁汗顔,在過去,将軍這個詞對于他們來說絕對是遙不可及的。哪裡見過現在這種情況的——一個使勁推脫,一個強迫上位。
“葉将軍,副官的候選人員還在等着您……您先換一下衣服吧。”眼看着又要發生沖突,白依非常忐忑地對葉流說道。
葉流知道白依在為他們制造台階,也沒有繼續為難。他走到飲水機前,拿出玻璃杯将水接滿,然後一飲而盡,将杯子重重放在拉塞爾的辦公桌上。他的手沒有從被子上移開,而是和面前的灰發男人目光交接,直到數秒後,才緩緩松開了手,轉身離開了房間。
在葉流離開後,拉塞爾盯着面前的厚壁玻璃杯良久,伸出右手将它拿起。突然杯子沉了一下——他意識到不是杯子變重了,而是自己沒有拿穩。
他已經處在了發情的臨界點,現在隻是在靠尤文的抑制劑拖延時間。隻有他自己最清楚身體的變化。如果兩年内找不到解決的辦法,孤星将會變回最原始的無主狀态。混亂,動蕩,不安,被侵略,被奴役……他必須選擇一個能接替他的人。
他設想了所有的可能性,一旦自己身亡,葉流就是他的最優選擇。絕對的理智就是絕對的冷酷,除了葉流的能力,他還看到了一些相似點——一些隐藏在陽光之下的,不為人知的另一面。
那就是他們最為相似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