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弄髒了你的車。”謝津渡掀掀唇,氣若遊絲,瞳仁深處藏着一縷不易察覺的歡愉。
她居然在關心他!大概是怕他死掉吧。
真卑劣啊,他竟然想看她哭。
要是他現在死掉就好了!
早知道就叮囑那些人把刀插進他的心口……
好想抱抱她,可是身體沒有半分力氣,腦袋垂下來,呼吸變得艱難,遲鈍的痛感侵入骨髓。
周景儀抱着他的胳膊用力搖晃:“謝津渡!”
太好了,時隔六年,她終于肯叫他名字了。
他身體顫動着,肌肉猛然繃緊,像是臨死前的回光返照,之後便沒了意識。
再次醒來,他躺在病床上,頭痛欲裂。
胸口的傷被人處理過,包裹着厚厚的紗布,手背上挂着輸液袋,光線刺眼,現在是白天。入耳的機器聲很吵,消毒水的味道刺激得他鼻頭發癢。
這是在醫院?那她人呢?
傷口很疼,他環視四周,目光停在床沿上。
女孩趴在那裡睡着了,長發如瀑,鼻梁挺翹可愛,呼吸均勻。
他簡直懷疑自己是在做夢。不然天使怎麼會驟然降臨在魔鬼的榻前?
他緊張地咽了咽嗓子,心髒劇烈跳動着……
好想摸摸她的臉,手指顫顫巍巍地伸出去——
指尖沒碰到他,監測心率的儀器突兀地響了一聲。
周景儀掀開眼皮,醒了。
他看着她那烏潤的眼睛,下意識縮起手,佯裝無事發生。
“刺啦——”一聲。
凳子劃過地面。
她站了起來。
這就要走了嗎?好舍不得,好想挽留……
不待他開口說話,一隻柔軟的手,忽然覆蓋在了他的額頭上。
霎時間,所有的聲音消失了,耳朵像是失聰一般。
謝津渡睜大眼睛,錯愕地望着她,脊背僵硬,像是一塊泡了許久的腐木。
不,這一刻,腐爛的木頭正開着粉色的小花。
她說:“燒退了,我去叫醫生。”
額頭的溫熱撤離,他的臉頰和耳朵浮起一抹病态的潮紅。
他根本沒聽清她說什麼,隻覺得她手心好軟,好喜歡。
半分鐘後,病房裡烏泱泱擠進一群人,叽叽喳喳地讨論着他的病情。
謝津渡聽了個大概,他胸口的傷沒有大礙,但頭部遭受過重擊,可能會留下一些後遺症,比如失憶。
他确定自己的記憶還在,周景儀卻在此時走近,滿眼擔憂地望着他。
他的心在發抖,呼吸急促,甚至不敢直視她的眼睛。
要是這會兒他身體沒有問題,她肯定像和六年前一樣無情地抛棄他。
一個陰暗的想法爬進腦子……
不,他不能那麼快好起來,至少現在不能。
于是,當主治醫生過來詢問他感覺如何時,他茫然地反問了一句:“我是誰?”
周景儀猛地呆住。
失憶?這是什麼狗血偶像劇裡才有的橋段?
她仔細打量着謝津渡,試圖尋找到他撒謊的證據,可惜研究半晌,隻在他臉上看到呆滞與木讷。
昨晚“英雄救美”時,她沒料到會出現這樣的情況。
剛好最近在倫敦有事,她決定暫時照顧他幾天,之後再另行找護工。至于别的事,她不打算插手。
司機送完早飯就走了,病房裡除了她和謝津渡,再無第三人。
周景儀把他那份早飯擱在床頭,抱了把椅子到窗邊,翻開小包,迎着自然光化妝。
晨風送來陣陣脂粉氣,謝津渡的位置正好能看到她線條柔和的側臉——
她皮膚細膩,月光一樣的顔色,眉毛很細,眉尾自然上挑,為增強氣場,她選了一支顔色頗深的口紅,唇瓣緩慢地交疊碾壓,似熟透爆汁的櫻桃。
不知不覺間,他看入了迷。
周景儀收拾好自己起身,見他早飯一口沒動,問:“怎麼不吃?”
“身體不太方便。”
他右手挂着吊瓶,左手裹着紗布,的确不方便。
周景儀的目光停在他那張輪廓分明的俊臉上——這張臉她從前看了十幾年,喜歡了十幾年,現在仍舊挑不出半分瑕疵。
謝津渡不動聲色地将她的表情變化收入眼底。
他知道這時候該怎樣取悅她。
他溫聲開口:“能不能請你幫幫忙?”
周景儀果然笑了:“我不太想幫忙,除非……”
“除非什麼?”
“除非你說,姐姐,求求你幫幫忙。”
他天真地望着她,說:“姐姐,求求你幫幫忙。”
嘁,他這反應也太平淡了,沒意思。
不過,算他命好,長了一張帥臉。
看在這張臉的份上,她倒是可以勉為其難地獻點愛心……
她退回來,拿過餐盒,拈起一塊面包遞到他唇邊。
吃東西的時候,謝津渡一直在看她,目光直白。
“盯着我做什麼?”
“有些好奇。”
周景儀沒理他,合上餐盒,扯了張紙巾,細細擦拭指尖沾到的黃油。
他接着問:“你是我的女朋友嗎?為什麼我看到你就覺得開心。”
周景儀愣怔片刻,眉梢一挑,風情萬種道:“不,我可不是你女朋友,我是你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