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猜是你的戀人。”他倒了一小杯白葡萄酒,玩世不恭地轉了轉着玻璃杯柄。
“當然不是。”她糾正道。
“可我見過你。”
周景儀想,之前在科技峰會上,兩人确實有過一面之緣。
然而,布萊恩說的并不是這個意思。
幾年前,他曾在那位自家撲克臉表哥房間裡看到了數以千計的照片,正臉、側臉、遠景、近景,無一例外都是同一個中國女孩。
他隻是好奇,多看了兩眼照片,就被那可惡的“撲克臉”打掉了四顆牙齒。
那次打架,害的他幾個月沒出門。
真沒想到,照片裡的女主角竟然會突然造訪倫敦。
昨晚,他收到消息說“撲克臉”被人打了。
事出蹊跷,他派人去查,發現“撲克臉”被人打傷後,又被一個叫周景儀的中國女孩救去了醫院。
周景儀……
他抿了口酒,意味深長地看向對面的女孩。
這回可有好戲看咯。
光是想想撲克臉吃癟的樣子,他就興奮的頭皮發麻。
布萊恩抿了口酒,狀似不經意地問:“給個地址,明早我讓人給你送修改過的合同。”
周氏集團正值轉型的關鍵點,技術層面的革新迫在眉睫。他們本想并購一家成型的科技企業,找來找去一直沒有合适的,布萊恩祖父名下有一家企業非常合适,她預備先和他們合作,待時機成熟再表明意圖。
商場上,合作是最好的交友方式。
*
推門出去,又碰上大雨。
空氣濕冷,街燈昏暗,路上起了一層灰蒙的薄霧,陰森森的,幾乎看不到人。
這種天氣還挺适合拍恐怖片的。
周景儀沒來由打了個寒顫,縮着脖子鑽進車廂。
昨晚沒休息好,今天又忙碌一天,她困得要死,直接讓司機把車開回了酒店。
謝津渡毫不意外地被她忘記在醫院病房裡。
從天黑起,他就在等她回來。
她說,讓他乖一點。
他謹記于心,一整天都沒有離開病房半步。
他以為她吃晚飯就會過來,但并沒有。
人沒來,連電話也沒打。
十點鐘,護士來查房,替他将病房的燈關掉了。
窗外大雨如注。
他在黑暗中胡思亂想,她今晚會和那個男人一直待在一起嗎?他們會做什麼事?
嗡——嗡——嗡嗡——
手機在床頭震動。
他匆匆拿過電話,點下接聽。
來電人不是周景儀,而是他那位讨厭的表弟。
“親愛的表哥,猜猜我剛剛見到誰了?”對方操着濃重的倫敦腔,竹筒倒豆子般往下說,“周小姐本人可比你照片上漂亮多了,難怪你對她念念不忘……”
謝津渡快速理清了來龍去脈,問:“今晚她見的人是你?”
“是啊,就是這樣。”
謝津渡咬牙切齒道:“你人在哪兒?”
布萊恩吸着煙,慢悠悠吐出一口白霧,故意刺激他:“我和她在酒店哦,海德公園多切斯特304号房間。”
謝津渡深知這位表弟的為人,這家夥就是個空有一張臉的花花公子,他不信周景儀真能看上他。
布萊恩下了一劑猛藥:“她說我長得很像你哦……”
“混賬,離她遠點!”謝津渡沖電話裡警告。
“我偏不。”布萊恩挑釁結束,挂斷了電話。
謝津渡極端煩躁,強忍着痛從床上翻身下來,金屬護欄被他拉扯得哐當作響。
可惡的家夥,竟敢去碰她。
他要把他抓回來,親手丢進泰晤士河。
那個時候不該隻打碎他的牙齒,應該敲斷他的頭骨。
謝津渡喘着氣,套上鞋,扶着牆往外走。
他跌跌撞撞到門口,被值夜護士攔下。
“你的傷還沒痊愈,不要亂……”
話講到一半,她被男人陰郁的眼神吓住了。
再回神,男人已經踉跄着走遠了。
半個小時後,謝津渡站在多切斯特酒店門外的大雨裡,面色青白,面容可怖。
門童好意過來遞傘,謝津渡沒接。
深更半夜,男人一身病号服出現在這裡,太過可疑。
酒店安保主動上前詢問:“先生,今天滿房了,請問您有預定嗎?先生,麻煩提供下姓名,先生?”
“謝津渡,我朋友住在304室。”他冷冰冰吐出一句話。
“那請您稍等片刻,我打電話确認一下。”
謝津渡同意等候,卻在對方低頭撥電話的時候不見了蹤影。
樓道燈一格格亮起,潮濕的腳印沿着台階一級級往上。
哒哒——哒哒——
詭異的腳步聲停下。
砰地一聲,厚重的防火門被人從一側打開,冷風沿着空曠的樓道擠上來,無聲地消失在長廊裡。
緊接着,304室的房門響了三下。
周景儀剛睡下,困意朦胧間,被那聲音驚醒了。
誰在外面敲門?
保镖懂規矩從來不會在半夜找她,多切斯特的工作人員也不會這樣做。
正要給前台打電話,床頭的座機響了。
“周女士,有個叫謝津渡的男人正在找您,安保說他不見了,我們猜測他可能去了樓上。如您不認識他,千萬不要開門,我們房間裡的電話可以報警。”
謝津渡?他是怎麼知道她住這裡的?
門闆又砰砰砰地響了幾聲,周景儀挂掉電話,快步走到門口,透過貓眼往外看。
來人确實是謝津渡,他渾身濕透,短發濕漉漉地戳在眼皮上,瞳仁籠罩在一片深灰色的陰影裡。
病态發白的膚色,讓他看起來像是趁着大雨從墳墓中爬出的屍體。
到底發生什麼事了?他怎麼突然來了這裡?
房門打開的一瞬間,她被人握住手腕扯進一個冰冷潮濕的懷抱裡。
男人前額上的雨水落入她幹燥的後頸,冰冰涼涼,像細細的蛇信緩慢舔舐過皮膚,讓人毛骨悚然。
驚吓過後是劇烈的心跳。
男人暗紫色的眼睛,鷹隼般在房間内掃視一圈——
布萊恩不在這裡。
很好,這真是一場令人愉悅的惡作劇。
“謝津渡……”女孩的聲音從心口處傳來。
他松開她,眼底盈上笑意,滿身戾氣頃刻間被柔軟的溫情取代。
他垂下眼眸,委屈巴巴地控訴:“你沒來。”
周景儀不知所措,漂亮的眉毛擰作一團。
謝津渡以一種純真且無辜的口吻說:“我今天明明很乖,但你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