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蘇州城被煙雨籠罩,青石闆路上泛着濕潤的光澤,餘記綢緞莊門前的銅鈴在風中叮咚作響。餘庭湛立在二樓雅間窗前,望着樓下往來的商隊,手中的青瓷茶盞氤氲着熱氣。窗棂外,細密的雨絲斜斜掠過飛檐,将遠處的樓閣暈染成一幅朦胧的水墨。檐角垂落的雨簾中,隐約可見漕幫的壯漢們扛着麻袋裝的貨物,在雨中大聲吆喝,潮濕的空氣裡彌漫着江水的腥澀與絲綢的柔香。
林源的到來打破了這份靜谧。這位江南絲綢行的掌舵人依舊是那身洗得發白的藏青長衫,眼角的皺紋裡仿佛都藏着生意場上的算計。他的布鞋在青磚上留下濕潤的腳印,剛在雕花紅木椅上落座,便從懷中掏出一塊油漬斑斑的帕子,擦了擦額頭的雨水,開門見山:"餘公子,漕幫那邊又施壓了,說若不增加保護費,下月的貨船便别想出海。"說話間,他的目光警惕地掃過雅間四周,仿佛在防備隔牆有耳。
餘庭湛輕笑一聲,将茶盞擱在湘妃竹制茶托上,瓷器相碰發出清脆的聲響:"林老闆莫急,漕幫的趙老大,我自有辦法應付。倒是林老闆,可聽說了最近揚州鹽市的異動?"說着,他從紫檀木匣中取出一卷泛黃的賬本,墨迹在潮濕的空氣中有些暈染,"上個月,揚州三大鹽商突然聯手囤貨,導緻江南鹽價暴漲三成。"賬本邊緣還粘着半片幹枯的茶葉,仿佛訴說着收集這份情報時的隐秘過程。
林源的瞳孔猛地收縮,手中的旱煙杆不自覺地抖了抖,煙鍋裡未燃盡的煙灰簌簌掉落:"這......這怎麼可能?我竟半點風聲都沒聽到。"他的喉結上下滾動,布滿老繭的手指緊緊攥住煙杆,指節泛白。
"所以說,這商場如戰場,情報就是制勝的關鍵。"餘庭湛展開一卷嶄新的航海圖,上面用朱砂細緻地标出了南洋各港口的隐秘航線,圖角還蓋着餘家商号的朱紅印章。"林老闆請看,這條通往爪哇的航道,不僅能避開朝廷的關稅稽查,還能縮短十日航程。但......"他頓了頓,目光如鷹隼般銳利,伸手從袖中取出一個小巧的竹筒,裡面裝着用蠅頭小楷書寫的漕幫内部關系網,"這需要龐大的情報網支撐,方能确保萬無一失。"
窗外的雨勢突然轉急,雨點噼裡啪啦地打在油紙傘上。林源盯着地圖上那些陌生的港口标記,又瞥了眼竹筒裡的情報,喉結上下滾動:"餘公子的意思是......"
"合作。"餘庭湛将和田玉佩往桌角一放,玉質溫潤卻透着冷意,玉佩邊緣還刻着纏枝蓮紋。"餘家出航線、出人脈,林家出貨源、出渠道。所得利潤,四六分成。但作為交換......"他壓低聲音,從懷中掏出一本密寫的《朝堂官員錄》,封皮上用特殊藥水寫着密密麻麻的名字,"林老闆在生意往來中聽到的任何朝堂秘聞、官員動向,都要第一時間告知。"
林源沉默良久,手指無意識地摩挲着煙杆上的銅嘴,最終将旱煙杆重重磕在銅煙缸裡,發出沉悶的聲響:"好!不過醜話說在前頭,若餘公子敢耍花樣,我林源便是拼得傾家蕩産,也要讓你餘家在江南商界無立足之地!"他的眼神中閃過一絲狠厲,仿佛已經做好了魚死網破的準備。
三日後,六艘挂着餘家商号燈籠的商船緩緩駛出港口。船頭的三角旗獵獵作響,餘庭湛站在主船甲闆上,看着夥計們将絲綢、瓷器搬進貨艙。那些瓷器在木箱中碰撞出清脆的聲響,仿佛在演奏一曲商路的前奏。他的目光掃過人群中幾個陌生面孔——那是他精心挑選的情報人員,表面上是普通的押貨夥計,腰間卻系着特殊标記的紅繩,實則身負特殊使命。其中一人正在往船舷上塗抹特殊的符号,那是隻有情報網成員才能看懂的密語。
夜幕降臨,甲闆下的暗格裡燭火搖曳。二十名夥計圍坐在長桌前,桌上擺着密寫藥水、空心信鴿腿骨和一本《百官錄》。餘庭湛手持狼毫,在宣紙上寫下幾行小字,随後用茶水一潑,字迹瞬間消失:"記住,真正的情報,往往藏在不經意的閑談中。"他抽出佩劍,寒光閃過,将桌角削去一塊,木屑飛濺:"若不幸暴露,立刻服下毒藥。甯可玉碎,不可瓦全。"說罷,他從懷中掏出一個小瓷瓶,裡面裝着劇毒的鶴頂紅,瓶身上刻着骷髅圖案。
當商隊行至玉門關外的龍門客棧時,危機悄然降臨。夥計阿福蹲在馬廄添草料,隔壁馬槽傳來幾句帶着西域口音的對話:"這批火器藏在駱駝鞍袋裡......太子殿下說要趕在......"他的心猛地提到嗓子眼,手中的草料掉落在地,卻強作鎮定地哼着小曲,趁人不注意,用炭筆在油紙傘内側飛速寫下密語。傘骨上還殘留着上次傳遞情報時的暗痕,仿佛在訴說着情報工作的危險與隐秘。
然而,就在阿福準備離開時,一名黑衣壯漢突然攔住去路:"小子,鬼鬼祟祟的,在幹什麼?"阿福的後背瞬間被冷汗浸透,他瞥見對方腰間的金牌——那是太子府侍衛的标記。千鈞一發之際,他抓起一把草料撒向對方眼睛,轉身就跑。身後傳來刀劍出鞘的聲響和喝罵聲,一支弩箭擦着他的耳畔飛過,釘進土牆裡嗡嗡作響。他在狂奔中巧妙地利用地形,穿過狹窄的巷道,躲避着追兵的圍堵,最終成功逃脫。
三日後,渾身是血的阿福跌進餘府角門。此時餘庭湛正在教新人用米湯顯影術,看到油紙傘上的字迹,臉色驟變。他連夜快馬加鞭趕到丞相府,唐皎皎展開情報,上面"火器""月牙泉"等字樣刺得人眼疼。情報紙上還沾着阿福的血迹,仿佛在訴說着傳遞情報的艱辛與危險。
"必須立刻告訴三皇子!"唐皎皎說着,吩咐丫鬟備車。夜色深沉,馬車在石闆路上疾馳,車輪碾過積水,濺起一片水花。聽風茶樓裡,曆淮之盯着密信,指節捏得發白:"果然,他要動手了。"他猛地将茶杯摔在青磚上,瓷片飛濺,茶水在地上蜿蜒成河:"餘公子,能否查到這批火器的來源?"
餘庭湛從袖中取出一卷羊皮圖紙,上面用藏紅花汁繪制着西域商隊的路線:"是龜茲商人秘密運送,交貨地點在月牙泉以西十裡的廢棄古堡。不過......"他頓了頓,神色凝重,從懷中掏出一張皺巴巴的紙條,上面畫着太子府在沿途布置的暗哨分布圖,"太子的人也在沿途布下了暗哨,想要摸清全貌,絕非易事。"
與此同時,太子府密室中,厲雍之把玩着西域進貢的夜光匕首,刀刃映出他陰鸷的面容。密室的牆壁上挂着一幅巨大的輿圖,上面用朱砂标記着三皇子的勢力範圍。唐政宏焦急地來回踱步:"殿下,三皇子那邊動作頻頻,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