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她家鄉流傳着的童謠,即使長這麼大了,這首歌依舊能讓她平靜下來。
她左右搖晃,不斷搖晃,倚靠在風中。
“卡!”
風還在吹着,幾秒之後,縱有谷才緩緩睜眼,她從角色中走了出來。
“導演,這遍可以嗎?不行的話可以多來幾條,我的狀态很好。”
“不用,這裡已經非常完美了。”
縱有谷輕哼一聲,她在表演之前就能預見這個結果。因為這種戲是她最擅長的,充沛的情感、敏銳的感知、恰當合理的表達……這些都是她擅長的,拍好這場戲簡直就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縱有谷接過毛巾,打算轉身往回走。按照進度表,她今天的拍攝任務已經完成了。
正當她轉身的那個瞬間,導演喊住了她。
“你剛才那場确實很完美,已經順利完成了。不過你先别急着走,我和編劇商量了一下,給你加了一場戲。”
縱有谷有些驚訝。
“什麼戲?”
導演指了指眼睛,她說:“當然是要給你臉上的傷口找個理由。”
導演一邊說一邊鋪開了手寫的臨時劇本。
“這一段的時間安排在你回鄉之前,你剛下公交,打算往家裡走去。而後,有個小偷看你毫不設防,打算偷走你的行李。在追逐過程中,你不小心踩空,摔落在地。”
“隻有這些?具體的細節呢?”
縱有谷問。
“我和編劇一緻認為,既然你是飾演陸婷的,你應該比我們任何人都了解她,那些空白由你來填補。我可以告訴你的是,這會是一段長鏡頭,其餘的動作、表情由你來設計。畢竟,你是陸婷。”
縱有谷仍舊一臉疑惑地看着導演。
“和你搭戲的演員已經找到了,據說是個很有經驗的演員。你不用擔心對方演不好,你放心大膽地去按照你的想法演繹,不要束手束腳。”
縱有谷低下頭,她接過劇本,将有些皺巴巴的劇本放在桌上,用掌心撫平褶皺。
她的手指劃過一行行字迹,她的思緒卻活躍了起來。
如果是以前,如果是縱斂谷還在的時候,這一部分縱有谷一定會交給縱斂谷去完成。
因為她有潔癖,因為她不喜歡運動。
但是現在,她隻有她自己。
陸婷會怎麼做?
她一定會感到無比的憤怒,畢竟在如此悲傷的一個時刻又遭遇了這種事情。
可是這樣也太過扁平了,陸婷真的是這樣的人嗎?
陸婷會怎麼做?
不,現在她是陸婷,應該問她自己會怎麼做。
陸婷、陸婷……
縱有谷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在空中狂亂飛舞的是發絲,她一動不動。
臉上是難得凝重的神情。
而後,眉頭瞬間舒展。
“導演,我準備好了,随時可以開始。”
縱有谷說。
導演有些驚訝:“真的嗎?這麼快,你總是在給我驚喜,希望這次不會讓我失望。”
縱有谷笑了笑。
“三、二、一開始!”
縱有谷——不——陸婷在站台上站着,她剛從車上下來,着急忙慌地将大大小小的行李搬下車,這讓她疲憊異常、腰酸背痛。
她伸了個懶腰,将酸痛的肌肉都伸展。
而後睜眼看着眼前,這是她多年沒有回來的家鄉。
她呆呆地看着,全然沒有注意到正在悄悄靠近的小偷。
“诶!你要死啊!”
陸婷一轉身,發現自己的行李不見了。拖着她行李箱的人快速遠去,急急忙忙地跨上電動車。
“要死啊!停下!停下!把東西還給我。”
陸婷氣急敗壞地說,她顧不得别的,也忘了醫生讓她靜養、情緒波動不要太大的忠告,她滿心滿眼都是那個行李箱。
裡面放着穿了好多年的衣物,雖然不貴,但是穿出感情了。
“惡犬!把東西放下!放下!我和你說放下,你是聾子嗎?”
陸婷不管不顧地向前沖,她一手扯住了小偷的衣角,另一隻手抓住箱子的把手。電動車向前開,陸婷卻依舊不管不顧,沒有松手。
“瘋子吧!你不要命我還要命!今天算我倒黴!”
小偷怒吼着,她一邊吼一邊扔下箱子。
她一甩手,甩開了陸婷。電動車揚長而去,陸婷重重摔在地上。
箱子滾落在地,小偷放棄了她的衣服,于是外套也被陸婷連帶着扯了下來。現在這件衣服恰好蓋在了倒地的陸婷身上。
倒在地上的是陸婷,也是縱有谷。陸婷難以回神,縱有谷也一樣。
因為那個小偷,是縱斂谷演的。
縱斂谷僞裝得很好,縱有谷一開始都沒有認出她來。
縱有谷很好地調整好了狀态,她立馬起身。
嘴裡嘀嘀咕咕地罵着小偷,一邊利落地收拾好散落一地的衣物。
“今天運氣真是不好,碰上野狗了。”
陸婷重重拍去沾在身上的灰塵,她突然摸到了眼下的傷口。
“真是的,差一點就傷到眼睛了。倒黴死了,倒黴死了。”
陸婷按住了傷口,她皺緊了眉頭,惡狠狠地說:
“最好不要讓我再看到你,别讓我再看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