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骨未醒者,可回;命骨将現者,無退路。」
-
火氣逼人,那條由熔紅岩石編織而成的階梯,在夜霧與裂縫交織的谷底之中,緩緩顯現,如同被什麼古老意志喚醒。
阿嶽赤足踩上第一階,肌膚瞬間感受到來自岩層深處的灼熱震蕩,不是燒灼皮膚的熱,而是一種滲入骨髓、讓血液都躁動的古老能量。
他沒有回頭。
霜芽的叫聲遠遠傳來,但此刻的他,聽不進去任何聲音。他的目光落在鄭曦身上——她依然站立于幻境邊緣,掌心浮現着未褪的符紋,額心的火光像是在逐漸熄滅。他知道她還沒醒,但他也知道,如果他什麼都不做,她可能永遠不會醒。
他深吸一口氣,腳步卻在下一階停了下來。
一個聲音,在他腦海深處冷冷響起。
「她不是你的誰。」
「你欠她什麼了嗎?她甚至連你的名字都記不牢。」
「你可以回去,回到你原來的山林,沒有這些麻煩,也沒有這種足以吞人的界域。沒有人會怪你。」
另一個聲音也随之竄出——低沉、沙啞,如獸咬字語:
「弱者,才會舍命護他人。」
「放下她,你才能活。」
阿嶽的指節微緊,腳趾深深扣入岩面。那聲音不是别人,而是他自己。是那個長年與野獸為伴、學會本能自保的他。
「她不是我什麼人……」他低聲喃喃。
是啊,他與她才剛認識。說到底,他完全可以置身事外。他不屬于這場火與靈的命途,也不需要為任何人踏入這道封殿。
他可以回頭。這條階路,并不屬于他。
……
可就在不久前,他曾親眼看到,那少女在獸毒風暴襲來時,毫不猶豫地轉身将他護在身後——她掌中藥粉四散,火光掠過她的長發,她卻連皺眉都沒皺一下。
那一刻,他是第一次感受到,有人不是因為利害、不是因為命令,隻是因為他受傷了——所以出手相護。
那藥香落在皮膚上時,有點熏人。他還記得她回頭看他一眼,那眼神什麼都沒說,卻像早就決定了要替他擋下這場風毒。
他腦中一陣轟鳴,想起這些年來,他是如何在林中躲避追獸、如何在寒夜裡啃樹根果皮為生、如何在村莊附近被小孩丢石頭、被大人驅趕,連名字都沒有人問過一句。
這世界從不曾給他一個位置。
直到那天,他開口問:「我能不能一起走?」
鄭曦沒有立刻答應,但她也沒有拒絕。霜芽皺着臉罵他麻煩,卻還是往他懷裡塞了一根胡蘿蔔梗,嘴上還不忘嘀咕:「明明我根本不愛這東西……真是浪費。」
阿嶽怔了一下,手指下意識抓緊那根胡蘿蔔梗,低頭看了它一眼,又擡眼看了看霜芽。他什麼都沒說,隻輕輕将那根梗收進獸皮系的小包裡,像是收下一份誰也不會理解的東西。
那天晚上,他第一次睡在有火光的地方,吃到有人願意分給他的飯食。
「我不是她什麼人……但她是第一個,讓我有地方可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