焰殿之内,赫揚的目光如刃,牢牢鎖定焰陣另一端時,焰紋門扉再次緩緩開啟,一陣微風吹拂而來,挾着塵沙與未熄的火光,在場中掀起一層無聲波動。
一行灰披戰士悄然入場,腳步無聲,節奏卻極其一緻,如夜行獸影般直入陣台中央。
他們的入場,不像虎族咆哮登場,而是隻以沉冷的節奏前行。步伐如岩層脈紋般刻入地面,既穩且準,像從黑夜深處走出的影子。每一步,都穩準壓地,如同踩入心跳裡。
觀衆席先是一片靜默,然後是低語竄動。
「……狼族,來了。」
焰陣氣流出現微妙轉變。風向未動,卻像有什麼無形的感知場域,正被悄悄展開。
灰影前陣,最前方的領者身形高瘦,步伐穩定,披甲簡約無飾,灰披下的豐盈的願脈卻已隐隐震動——他不攜武器,卻如藏鞘之刃,未出而寒。
他正是狼族代表——嘯行。
狼族現任統領「嘯天」之子,繼承實戰一脈,性沉語簡。傳言中,他曾于風燧麾下曆練三年,是極少數未被逐出的少年之一。擁有極強的感知力與戰場讀脈能力,能于戰前數息内,分辨出目标願脈波動與破綻所在。
踏入焰紋中心時,他并未停步,僅短暫側耳——像在辨識焰紋深層的願力波動是否穩定。目光低伏,神色如舊雪般冷靜,藏鋒不露,卻自有一股安靜而堅定的壓場感,讓場内躁動自然退去。
那不是威壓,而是一層由皮膚、骨骼與願脈共振交織出的感知場域——無聲,卻無孔不入,讓探測者不敢妄動,觀測者本能避開視線。他所踏之處,皆仿佛已預先掃描座标、标記變數,納入警戒圖層,鎖定每一處潛在風險。
一瞬間,觀衆席仿佛被壟罩在一層靜壓之下。那股氣場無聲蔓延,如雪落入水面,既無聲響,也無餘波。
有些羽獸悄然收翅,鱗族垂下眼神,連願脈的擾動都不自覺慢了一拍。場中溫度仿佛也随之下降,空氣變得清涼而稀薄。
體溫微降、皮膚泛起冷汗,隻剩狂亂的心跳聲在提醒他們——
那頭灰披之下的獸影,早已将他們全數納入辨識座标。
這時,主持巴拉拉才恍若初醒一般,連忙說道:
「哇……剛剛虎族是把全場氣氛拉滿,這一隊是直接把全場調成靜音耶?有誰能告訴我他們的冷場抗性值到底多少?」
她語氣一如既往地快,但尾音高了半拍,像話語卡在氣壓底層的技能冷卻中,正努力掙脫束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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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這還隻是第二批出場者而已。方才虎族燃爆、狼族沉壓,一熱一冷,已将全場氣氛推至臨界。
就在此刻,焰紋台邊,一聲低沉的鼓響緩緩傳來,像是從地層深處傳出的回聲。不是震撼,而是厚重,如山在深呼吸。
巴拉拉猛地展開雙翅,語氣像終于掙脫沉壓般,急促卻帶一絲敬意地喊道:
「咳、咳咳!呃——接下來,請各位把視線放低一點,因為,地表級最強穩定器——熊族,來了!」
她的聲音仍帶着一絲顫抖,卻已能随着呼吸慢慢穩住節奏,像終于從壓力中抽身而出。話音剛落,地面便隐隐起伏。
那不是震動,
更像是一種緩慢卻堅定的呼吸,
自腳底一層層傳上來。
步伐不急,卻沉得有力。每一步落下,仿佛都在喚醒沉睡的大地:熊族,從不缺席。
熊族行列自山後緩步而至,身影未至,氣息已先一步擴散——不是壓迫,而是厚重,是空氣變得穩實的質感。那是一種讓四周氣息自然放緩的沉穩,讓萬物的呼吸不自覺趨緩,仿佛時間也跟着慢了一拍。
與虎族的狂勢不同,也與狼族的靜勢迥異,這一列出場的身影如山風緩行,如厚雪無聲覆地。灰棕披甲的獸影以穩定的陣形現身觀禮者眼前,步伐如古老節律落地,沉實而連貫,宛如從時光中走來的山脈之列,令衆族目光不由自主轉向焰陣正方。全場像終于從壓力與凝神中回過神來,歡呼聲自觀衆席湧現,卻不是尖叫或抽息,而是一股被安穩鎮住後自然升起的聲浪——如久别重逢般的信任與厚實的喜悅,自内而外緩緩擴散。
巴拉拉拍了拍自己胸口,悄聲嘀咕:
「這次我有搶先講話了……不能再被氣場壓到嘴巴卡住……專業主持者也不能一直失誤啊……」
說完才擡頭望向場内,眼神也跟着穩下來,多了一分難得的敬意。
前列一名青年,披甲之下骨肉勻稱結實,眼神沉靜如山澤濯石。腳步緩中有定,氣息如磐。踏入焰紋中心那刻,他僅僅微微颔首,向場中與場外各自一巡,像是以無聲之姿,回應整個獸界。
有識者低聲喃喃:「那是現任熊族首領——侖煦的姪孫,侖允。」
他是新世代中最具分寸感的一位。生于侖煦一脈,自幼耳聞長輩低聲談及戰火餘痕,成長于「穩固族群、延續和平」的準則之下。對那場撕裂獸界的内戰,他懷有深沉的敬畏與難以言說的清醒;而對「和平」二字,則懷抱着異于同齡者的堅定與溫度。
他不是為戰而來,而是為證明:真正的力量,不在于壓倒對手,而在于站穩腳下。
就在熊族氣場餘韻尚未散盡之時,空中忽傳細碎風聲——先是如羽掠過耳後,接著成群破風聲驟至,宛如裂雲碎雷,自雲層高處陡然降下。
觀衆席驚呼未歇,隻見幾道銀灰獸影由天而降,俯沖掠過觀禮層上方,再以極快角度筆直墜入焰陣。
那氣流,雖不厚重,卻如刃風掠面,冷冽直入骨隙——如霜風劃過,喚醒每一寸感官。
「鷹族,來了。」
金喙鹦鹉巴拉拉語氣一轉,帶着一絲讓位般的急促與警示:
「各位觀衆請擡頭、收聲、避眼神接觸,因為——有些生物,天生隻看得見上等對手。」
她話音未落,一片銀影已自空中俯沖而下——數道利翼獸影撕破雲層,盤旋再落,一行鷹族穩穩降于焰陣邊緣,氣勢銳利,卻無一翎影搶先入陣。
唯有中央那道修長身影,自高空筆直落下,披風翻飛,鷹翼紋甲折射火光,尚未開口,氣場已如霜侵。
場中溫度,驟降。
那是——遊戈
——鷹族現任統領「遊隼将軍」之子,鸷鳥血統最純正的後裔。
他的目光無悲無喜,卻自帶冷冽篩選之意,仿佛——眼前所有獸者,隻是一群待分類的對象——是純種、是雜裔,是盟友,還是必除之敵。
在他眼中,血統決定一切:強者是命定的存在,弱者,根本不該站上這片焰陣。
他未看虎族,也未看熊族,隻在經過狼族時短暫停步,銳利目光掃過嘯行。
他自帶一種難以忽視的敵意:不是叫嚣、不是挑釁,而是一種根植血脈的高傲與不信任。
在這場焰陣試煉中,他不隻是為了勝出——
他來,是為了證明:「有些存在,從來就不該被放進這個世界的競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