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大将軍回到共和最高行政書房的時候,瞄了眼牆上的公時時鐘,嗯,還有六公時。
‘膽小者号’的速度在全銀河系的戰艦中都名列佼佼,應該是來得及,說不定還能提前到。
“東西送到了,保管好。邊境行政區的保密隔離措施記得升級。還有,勒布恩的嘴裡或許可以撬出更多東西,你們加油。”雷昭廷将東西往藍特助懷裡一扔,轉身就走。
“從發現勒布恩叛逃的那一刻開始就在全面排查防火牆漏洞了,新的隔離機制正在試點啟用,初步模拟測試的結果還不錯。勒布恩也會被轉交最高監獄,剛好用來測試全新的精神洞測儀。”
藍特助剛把晶體小心翼翼地放進黑匣子,擡頭就隻看到一個矯健疾走的背影,不由喊道,“昭廷将軍你這麼快就走,是去哪啊?不等首座開完會麼?”
雷昭廷朝身後擺擺手,用風一樣的速度作為回答。
“昭廷。”
寬大高聳的白金色書房之中,一道不起眼的側門緩緩打開,一個面容儒雅的白發老者扛着拐杖出來。
衆所周知,共和首座華倫老人家,年近兩百,但身體硬朗得能撂倒五個普通士兵。他的拐杖從來不是為了減輕身體負擔而用,而是為了教訓雷昭廷這個反骨比鲸重、除了軍令以外其他什麼也不聽的家夥。
雷昭廷回頭,看到華倫首座這個架勢,有些無奈地停下腳步,散漫地靠在書架旁,“您老不處理國事,專門來‘關心’我?”
華倫首席呵呵一笑,“你在哥爾達哈見到亞森了?”
“啊,見到了。”
華倫首席眼比針尖,一眼看出來雷将軍此時的漫不經心,那顆曆遍戰争、冷靜無患的強大心髒仿佛已經長出翅膀輕輕悠悠飛到了某個不知名的太空坐标。
他問道:“你跑得這麼快,是要去見亞森麼?”
雷昭廷理直氣壯地反問:“您怎麼知道?”
華倫首席放下肩頭的拐杖,敲了敲亞麻織金的地毯,“猜的。你不會是看上人家了吧?”
雷昭廷:…
默默旁觀的藍特助不可置信地看向雷昭廷。
衆所周知,雷大将軍愛國愛人類,但在他二十二歲那次著名而盛大的“失戀”以後,大家再沒見他“愛”過什麼具體的人。靠着那張時光添色的帥臉和越攢越盛的戰功,他明明可以在情場上橫行無忌,哪怕做個渣男浪子也會被大家寬容相待,但實際上他的私生活卻清心寡欲地跟個和尚似的。
共和軍中早有昭廷将軍不近女色更不近男色的傳聞,她甚至覺得這個受過嚴重“情傷”的人除了那隻瘸腿肥貓以外不會再喜歡任何個體生物了。
但是想了想帝國上将那張宇宙間獨一無二的臉,她又突然覺得,将軍對那人一見鐘情也不算很離譜的事情。就是不知道雷将軍有沒有為愛做零的覺悟了。
不知道自己已經在别人心裡已經被判了下位的雷昭廷偏了下頭,舌尖抵了抵上颚,無謂地笑了,“如果是呢?算叛國麼?”
“隻要你沒把共和的情報藏在玫瑰花裡送給人家就不算。”華倫首座思考了一下,聲音嚴肅活潑。
“不過,”他摸了摸胡子,笑眯眯道,“如果你把上将拐回共和,給你記一等功。”
雷昭廷:…
藍特助:…
書房裡的公時時鐘的指針輕輕跳躍了一下,仿佛是在催促這段有獎無罰的“愛情”。
雷昭廷轉身就走,壓根沒提自己和亞森的“密謀”。
這是屬于他和首座之間的默契。隻要他不以共和的名義出去“搗蛋”,那他随便搗什麼蛋都可以,隻要把命留住就行。因為按照首座的說法,他這條命不隻屬于自己,還屬于共和的偉大人民群衆。
命不由己的雷将軍剛推開書房門,一個肥碩柔軟毛絨絨的團形身影就一躍老高然後撲進了他的懷裡,嬌氣難言地“喵嗷”了一聲。
雷昭廷抱起貓,“剛好,正準備去找你呢,走,帶你出去玩。”
藍特助無言地看着這一幕,悄悄看了一眼神色和藹的華倫首座,最終選擇了閉上嘴巴。
她是覺得,雷将軍這副模樣看起來像是興緻沖沖要向亞森上将展示自己的貓?
不過想想也是,做奴才的有幾個不想炫耀自己主子的?
這對主仆一個毛光眼亮、一個雄姿英發,駕駛着膽小者号,帶着賀如和浮鳴兩個跟班,恍若一個将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大禮包,還附帶着兩個贈品,一同來到了靠近瑟蘭帝國的一處公共星域摩的港。
摩的港懸浮在一處引力平衡點上,由一個狹長的平台和數百個對接艙組成。這裡人來人往,即停即走。平台上空蕩蕩不見人影,一層泡泡似的殼籠罩在四周。
這裡就好比藍星時代的“打車點”,是旅行者的中轉站兼走私販的溫床。
雷昭廷一行老遠就看見一個黑色的修長身形,戴着口罩和帽子,隻露出一雙眼睛,而帽檐灑下來的陰影又完美地掩飾了瞳孔的紫色。
雖然僅憑那身不沾塵泥的氣質就能判斷出來那位就是帝國上将……但他身後那六位白衣仆人确實更加顯眼。
“這種時候也要帶仆人麼?”浮鳴發出真心的疑問。
賀如則是翻了個白眼,“貴族們就是欠伺候。”
雷昭廷看了她眼,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又沒要你伺候。”
賀如:?
膽小者号如同一輛加長加寬加高的林肯,輕緩且恰到好處地停在上将跟前,艙門殷勤地打開,仿佛早已演練多時。
亞森邁開倨傲的步子,剛進入艙門,眼前一道閃爍着光澤的黑白虛影迎面撲了上來。
“喵嗷!”
上将的手一擡,精準地掐住了胖貓那幾不可見的脖頸。
他将胖貓拎了起來,看了看。
貓用那雙濕潤的眼瞳看着他,掐着嗓子,發出了一聲音量和體積成正比的“喵~”。
嬌滴滴的半挂轟鳴讓上将的手輕顫了下。
他冷靜了一會兒,決定不嫌棄它,于是将它抱進懷裡。
大概是星野時代的香草和古老的貓草享有某種遺傳譜系上的共同本源,黑夜打閃色的奶牛貓在亞森的香草味懷抱裡蹭了蹭,然後安然地打起了呼噜,看得每每抱貓不成反被撓的浮鳴瞪大雙眼。
“要不我也買點香草煙抽抽?那樣三輪會不會也喜歡我一點?”他用肩頭擠了擠賀如,小聲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