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賊的建築物就好像是在海底泡久了所以覆蓋上厚重的藻類一樣,陰暗晦澀,透着一種不太清新的鹽味。
光牢可能是這裡唯一整潔幹淨的地方。
蘇蒂南帶着一衆守衛,“恭請”亞森從光牢走向舉辦宴會的場地。
這裡的布局十分簡單,看起來就像是倉促之間把一塊大空間草草地大卸八塊。
他們走向的是最中心的那塊高大空間,還沒走近,就有一陣陣喧嘩聲透着隐隐振動的牆壁無比清晰地傳入耳中。
“讓您見笑了,”蘇蒂南側身看向他,年輕的臉上笑容腼腆,“我們這裡的人向來比較野蠻,比不上帝國軍紀律嚴明。”
亞森不着痕迹地點了點頭,沒有接話。
直到大門在他面前推開,整場都靜下來打量他,同時他也打量着場内的時候,他才意識到,蘇蒂南所說的宴會,其實是——搏擊賽。
濃重的汗液味道撲面而來,其中還夾雜着血腥氣,配合着四壁暗沉的場館和黃色的燈光,給人一種從宇宙級文明匆匆倒退回原始時代的錯覺。
最中間那塊四四方方的場地上,阿圖索神情陰郁又飽含挑釁地看向亞森,擡腿踹開腳邊早已無力掙紮的手下敗将,喊道:“亞森上将,和我來比一場?”
場内安靜了幾秒,無數張嘴紛紛發出呐喊的聲音,彙集而成的聲浪摹地沖天而起,幾乎要掀翻天花闆。
“阿圖索!阿圖索!”
不管是左執事的烏賊還是右執事的烏賊們,都不約而同叫喊着右執事大人的名字,十分期待他能夠将帝國上将碾入塵泥。
蘇蒂南微微眯起眼睛,面色沉靜,“上将先生是我的客人,他不——”
左執事大人話還沒說完,就看見身旁的人從容不迫地走下樓梯,慢條斯理地解下手上的手铐,就像是在遵守“打架前摘下飾物”的禮節。
蘇蒂南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周圍的烏賊們更是沒好到哪裡去。
不是?!那玩意兒叫“手铐”是有原因的好麼?!那人到底怎麼做到跟摘手環似的把手铐解下來的?!
已經有烏賊在驚慌之下掏出了武器,對準上将,生怕那雙紫色眼睛一掃過來就預定了他們的死亡席位。
蘇蒂南心跳差點驟停,連忙大喊:“都給我收槍!”
他身邊的手下也立馬沖上去制止那些烏賊觀衆。
亞森對這一切由自己引發的爛攤子完全沒有在上心的。他隻是一步一步穿過人群,走向阿圖索。
阿圖索從最初的震驚中回了神,咧開嘴,笑得殘忍,“沒想到你也會這些盜賊的伎倆?”
“不過那又怎麼樣,沒了精神力,你就是個廢物,就算會開鎖,也不過是個有手的廢物而已。”
”我不想顯得太欺負人,這樣,我讓你一隻手。”
右執事大人扯掉身上被汗水和血迹浸濕的背心,龐大而結實的身形需要兩個人橫抱才抱得過來,古銅色的皮膚蒸騰出一陣陣熱氣,黑色的哥特風妝面為他增添了一絲詭異感,看起來恍若綠巨人和吸血鬼的結合體。
而他對面的亞森端正而優美,相對于正常人類來說很是挺闊的身形在阿圖索的對比下顯得分外纖細,而且氣質無雙,像是下一秒就要拿出一把小提琴開始彈變奏曲。
“不,是我該讓你才是。”上将從不在氣勢上落下風。
阿圖索:…
“那就都别讓。”他擺好陣勢,身子前傾,兩腿拉開一段距離,站得穩如小山,神情危險。
“既然上将先生要下場,那就如他所願。”蘇蒂南來到裁判旁邊,聲音滲出涼意,“準備準備開始吧。”
場内的觀衆們反應過來,一個個從眼裡冒出狂熱的火花,重新叫嚷起來。
“阿圖索!!!阿圖索!!!”
一張張臉因為過于激動而爆起血管,如同崎岖的根莖一般,恨不得在勝利的滋養下長出參天的樹。
裁判發出的哨聲對于觀衆們來說毫無意義。
裁判無奈地歎了口氣,擡起手。
所有人的眼睛死死盯向那隻懸于空中的手,連聲音都忘了發出,室内驟然寂靜下來。
那隻手,如同指揮家一般,在空中揚出一道弧度,而後,手落下——
“嗷!!!!”
“啊啊啊啊啊啊!”
“阿圖索!阿圖索!”
“幹他!!!阿圖索!幹死他!”
“上啊!!!!”
喧鬧聲再度沖天而起——
然而,還沒來得及到達天花闆就戛然而止。
觀衆們:???
場内,亞森看了看腳邊仍在掙紮的阿圖索,決定不再淩虐他,轉身向場外走去。
他将手铐戴了回去,嘴上說道:“這樣就算完事了吧?”
“我再待下去你們也不好收場,而且我還要回去照顧人,所以你們還是繼續你們的宴會吧,祝大家玩得盡興。”
說完,亞森又側頭看向阿圖索,嘴角微勾,客氣地回敬右執事的輕蔑,“晚安啊,廢物。”
所有人:…
阿圖索表情猙獰得已經很難看出人樣。
蘇蒂南隔着網提醒他:“上将先生,如果阿圖索真的急眼了,我不是很有信心能夠在他的怒火下保住你。所以,您能不能稍微親和一點、溫柔一點?”
亞森輕笑了一聲。
他用那雙薰衣草色的瞳孔再次瞧了眼阿圖索,說道:“晚安啊——”
“小廢物。”
場内萬籁俱寂。
“啊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