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亞森·瑟蘭說出來的是别的話,例如“好好待着我去去就回”、或者“戰士們全都跟着我沖”,雷昭廷可能還要猶豫一會兒,畢竟精神力屬性決定作戰風格,上将遇見危險,如狩獵犬進入獵場。
但如果是亞森·瑟蘭都決定要立刻跑的情況,那雷昭廷一定會毫不猶豫聽從那人的判斷。
他們兩個十分默契地讓兩個學生在前面跑,自己則負責殿後。
為了兼顧洞穴内外的情況,雷昭廷時不時在岩壁上跑跳一段兒。十幾米高的洞穴裡對他來說好像完全不構成任何難度。
但是,哪怕站在高處也很難獲得有用信息,因為洞外隻能看見一片白茫茫的洶湧雪勢,而洞穴深處則是一片深紅色的炙熱光霧,讓人有一種身前身後都是絕境的感覺。
他躍到亞森身邊,問道:“外面什麼情況?不是隻有雪崩?”
“雪裡還有别的生物,來者不善。”亞森的語調平緩極了,盡管是在急速奔跑的狀态,但光聽他說話聽不出任何呼吸的起伏。
跑在前面的兩個學生已經累得氣喘籲籲,看起來像是兩具快散掉的骨架,但即便如此,兩具骨架也毫不示弱地對彼此進行眼神挑釁。
相較于學生的幼稚行為,上将對遊戲的态度顯得成熟多了,十分認真地分析局勢,“在不确定渡口和多西戰力如何的情況下,不方便貿然迎擊。而且剛才入口處的空間構造太平整,不利于對抗強敵。”
“這種情況你應該比較擅長吧,昭廷?”
身邊的人不發一言。
亞森扭頭看過去,隻見雷昭廷的耳朵尖好像有些發紅,分不清是被洞穴深處的耀芒照亮的,還是單純跑熱了的緣故,
他問道:“怎麼了?”
雷昭廷裝作無意:“啊,沒怎麼。我剛才沒聽清,你能再說一遍麼?”
上将承認,這個人真的很好戲弄,戲弄起來也真的很有趣。
他繃緊嘴角,冷淡地說道:“沒聽清算了。”
雷昭廷:…
雷昭廷的聲音聽起來有種冰封岩漿般的鎮定,“我想,既然洞穴深處看起來也并不安全,我們最好先找個作戰點,既能夠抵擋外來生物,也能夠留出時間打探洞底,是吧,亞森?”
雷将軍在“亞森”兩個字上加了重音,像是在強調什麼,又像是在重複什麼。
亞森對小學生語文不感興趣,轉而開始打量着周圍嶙峋的石壁。
如果動用精神力的話,開拓出一塊“完美”的避險空間隻是分分鐘的事,但如果什麼小兒科的事情都用精神力來解決的話,似乎影響不太好,會給學生們留下一種“隻要有精神力其他什麼都無關緊要”的印象。
他思考了片刻,說道:“先在這裡找地方藏好,看情況再定。”
“好。”
兩位部落長迅速制定好計劃,下達給各自部落。
接收到指令以後,張渡口和多西向相反的方向跑去,各自找了個岩壁的凹陷處躲了起來。
高而深的洞穴裡,一側火紅色的光芒漸盛,另一側,兇猛的雪勢夾雜着白色的葫蘆形巨影,咆哮着将至。
“雷将軍。”躲起來的多西喊了聲雷昭廷。
“怎麼了?”雷昭廷來到學生所在的地方,語氣溫和。
“我也可以戰鬥,您不用因為顧忌我們而選擇保守戰術。”多西的身形隐匿在石壁的陰影裡,眼中的光亮卻如同旗幟一般閃耀着,“我跟張渡口那個家夥不一樣,您可以放心和我并肩作戰。”
像是為了顯示自己的“沖鋒精神”,多西扯着眉毛,擠出額頭上的橫紋,神情狂野盡顯。
共和軍裡,從士兵到将領,無一例外都帶着一股子血性。在這樣的軍隊裡經曆青春期,雷昭廷也曾試圖通過精心設計各種表情來展現自己的“不好惹”。如今,青年将軍雷昭廷,十分能理解這種行為背後的心理,但他還是忍不住在心裡笑出聲。
他感覺這兩個學生像是還在喝奶的小獸,其中一個迫不及待要亮出乳牙,試圖比過另一個。
這實在是——太好笑了。
多西再次努力證明自己的戰力,“雷将軍,我十歲時就已經能夠撂倒六個格托人了。”
雷昭廷面上很配合地做出嚴肅的表情。他眉頭微沉,颔了颔首,“嗯,雖然不知道十歲的你為什麼要撂倒六個格托人,但此時此刻,你面對未知危險的勇氣很可嘉。那就借此機會,讓我們看看你的實力吧。”
他耐心囑咐道:“你先躲好,待會等我們下場時,你跟着一起。”
“收到!将軍!”
雷将軍滿意了,扭頭準備跟亞森來一個“默契對視”,結果發現身後隻有殘留着香草味的空氣。
雷昭廷:?
多西聲音猶豫:“額…亞森上将已經在上面守着了。”
雷昭廷擡頭,隻見洞穴最高的一處狹窄石台上,一道修長的狼影靜靜屹立,紫眸裡倒映着淡紅色的光,俯視着底下的人。
亞森:“你還傻站在那裡幹嘛,不上來麼?”
雷昭廷完全無法抵抗來自亞森·瑟蘭的任何意義上的邀請。
他矯健地攀上岩壁,來到上将的身邊。
這塊突出的石頭勉強能容得下兩個人站立,但是他和亞森的身形都很高大,這塊小地方很難同時容納得下。
為了和亞森站在一起,他不得不和他貼得近極了。
雷昭廷身上裹的虎皮厚實得不得了,以至于根本體會不到那個人的溫度,但他能真切感受到那人的身體輪廓。
冷到凝固的極寒空氣裡蕩漾起小小的漩渦,那是他們呼吸交織的節奏。
而且他們站得未免有些太近了吧。雷将軍忍不住在心裡雀躍,但腳是一點沒挪地兒,像是恨不得要把上将先生擠下去似的。
盡管神經跟春天的藤蔓似的開出了一溜溜的花,他面上卻無比專注地看着自洞外而來的雪潮。
亞森不動聲色瞥了雷昭廷一眼。
雖然這人一句話不說,但總是給上将一種很“吵”的感覺。
而危險離部落族群越來越近。
五米、四米、三米——
雷昭廷低聲問亞森:“你覺得隻靠多西自己的話,有多大概率能打得過那群不明生物?”
“有熱武器的話,百分之一。”亞森揚起手中鈍而短的骨刃,“隻有這個話,概率為零。”
在亞森的尾音剛落地的那一瞬間,一陣巨響在洞穴之中炸開,岩壁隐隐震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