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銀劍收回劍鞘,用随身的綁帶把手包起來,上面兩條刀口,幾乎見骨,看着非常吓人。
去到東南角的房子裡,裡面點了個火堆,上面烤着的,是之前莫月抓回來給他們養的野豬崽,現在已經長大了不少。
散開的包裹還有不少登山爬牆的器具,莫月撿了些能用的,用布全裹到一起。
等處理完手上,莫月把身上的髒污清潔了一下,才朝那矮房子走去。
她要怎麼跟那群孩子解釋,解釋這麼殘酷的世界。
打開有些黴味的房門,看見的不是那群孩子的身影,而是周瑾。
她正跪坐屋門前面,懷裡抱着的,是那個小傻子。
小傻子身上穿的是明顯大很多的破棉衣,也不知道是哪個長輩脫下來的,衣腳處破爛的地方,棉花已經漏不少出來。
周瑾就這樣怔怔地望過來,眼中沒有一絲光亮,就這樣平靜地,沒有任何波瀾地看着莫月。
莫月把手上的東西一扔,大步跨進去,也跪坐在地上,抓起小傻子的手腕。
冰涼的手腕傳來:
沒有脈搏,毫無生機。
在旁邊的草席上,還有其他幾個孩子,安安靜靜地趟在那裡。
莫月大口大口地呼吸,好像做了一場很長的夢,鼻子緊皺到一起,眼淚跟着一起流出來,她想要擡手擦拭,淚腺像是在作對一樣,怎麼也擦不完。
四周的景物變得模糊,耳邊隻剩下自己混亂的心跳和急促的喘息。
周瑾隻是在旁邊跪坐着,她想喊一聲月兒,張開嘴隻有啊的音節,想伸手去拉她,小傻子的身子軟趴趴地跌在地上。
莫月再也忍不住,突然劇烈顫抖起來,捏着拳頭一下又一下往地上砸,想要把這種窒息的心情趕走。
周瑾跪行至她面前,拉開她的手,想讓她不要再傷害自己。
她們兩人都來晚了。
忘了時間過去多久,兩人的心情才終于平複下來,莫月把他們的屍體都放到一處,把房子的木頭都拆下來堆着,往裡面點了一把火。
兩人站在那裡,就這樣靜靜地看着火勢變大,吞噬他們。
“他們是因為我才死的。”周瑾看着,說出來這樣一句話。
莫月把她的身子掰過來面向自己,沖她搖搖頭:“不對!姐姐!永遠不要把别人做的錯事攬在自己身上!你與他們一樣,都是受害者,做錯事的是下這些命令的人,做這些事情的人,這跟你沒有任何關系!
周瑾卻苦笑道:“如果不是我們到臨江縣,他們也不會追到這裡來,更不會放這些蜂蟲引我出現。”
莫月不理解,究竟是怎麼一回事,詢問她:“什麼叫放蜂蟲引你出現?”
周瑾歎了一口氣,說道:“之前在安州得到那幾隻蜂蟲的時候,我還以為隻是運氣好,這兩天山裡頻繁出現了紅蜂蟲,我才明白,并不是我得到了紅蜂蟲,是他們送過來給我。”
莫月立馬回道:“不可能!難道我們所做的這些,全在别人的掌控之中嗎?那他們的目的是什麼?”
周瑾眼中血絲密布,搖搖頭:“不知道,但能感覺出來他們在逼我去江北,如果我早些出現在這裡,他們也許久不會死。”
如果不知道,那就更不應該把錯誤往自己身上攬。
“不對,姐姐這是不對的,如果按你這樣解釋,那我如果早一點出現,那他們是不是也不會死。”
周瑾有些慌亂,雙手胡亂地揮舞着,想要辯駁卻不知道怎麼開口,最後隻說出了一句:“那不一樣。”
“有什麼不一樣。”莫月的口氣變得有些咄咄逼人。
“周瑾,我已經與你結契,我們本該是一體,如果你要把所有的錯誤與不公攬到自己身上,那也一并算上我的吧。”
“月兒!”周瑾感覺自己的喉嚨仿佛被掐住,難受得讓人不安。
“我往後會從這裡一路殺到林國都城,質問那小皇帝為何要讓世界這麼不公,若是你想忏悔或自責,便把我的這份一起算上吧。”
莫月幾乎不會用冷漠的語氣跟周瑾講話,她以前就覺得這人有些悲觀,但她不允許這人把别人的錯誤強加到自己身上。
受害人是加害人的錯誤,她隻是另一個要被迫害的借口,她們要做的,是找出這個加害人,讓他知道這些錯誤,并付出代價。
莫月已經忘記,跟周瑾兩人是怎麼回到臨江縣,二狗和人撐着船,看到她兩手都纏着布帶子,給下了一大跳,也沒管預定的時間,就要往回走。
一直到回了臨江縣,軍中的大夫來給她上藥包紮,揭開布帶有些吃痛的時候,她才感覺人清醒過來。
這次手傷得太深,沒有像之前那樣愈合得快。
天已經黑了,二狗送有些晃神的周瑾回大尹村,她留在縣裡準備下一步安排。
莫月從搬進縣裡就一直住在要塞裡邊,尹楓過來見她的時候,她剛把手頭的規劃寫完。
“大人!聽說您手受傷可還有事?”
莫月搖搖頭:“不是什麼大事,過兩天就好了。”
尹楓還想再說上兩句話,莫月比他先開口道,聲音沙啞得不像話:
“明日巳時,召集百夫長以上将領,議事廳。”
“遵命!”尹楓抱拳領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