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瑾整個下午都在房裡,點了些熏香除蟲,豆兒已經睡醒一覺來找她,兩人正糾結晚上吃什麼,莫月跟甯衍不知道從哪裡抓回來幾條鲫魚,用蒲草葉串着提回來。
甯衍身上又弄得髒兮兮,淤泥沾在褲腿上,偏偏他又全是亮色的衣服,顯得整個人有些邋遢。
看到師徒倆人已經收拾好房間,莫月也不再管甯衍,湊到周瑾身邊關心:“累不累?怎麼不讓我回來再做這些?”
豆兒現在膽子大,在一旁跺了一腳,裝作不滿地問道:“師娘怎麼不問我累不累?”
莫月扭頭看了她一眼,拿手在面前揮了揮:“去去去!”
幾條魚剛抓上來,有兩條還在掙紮得趕緊處理,不然做出來很腥。
二狗一身侍衛裝從外邊進來,拱手向莫月報:“殿下,杏兒姑娘她們到了。”
莫月一手提着鲫魚,沖他點點頭:“去吧!”帶着幾人又往竹林外自己家的小房子裡走去。
二狗就是趙鴻,他腦子靈活又會做事,幾年下來武力也不弱,現在是莫月欽定的侍衛頭子,回到大尹村莫月就沒讓他再躲在暗處,去臨江縣把杏兒幾人接了回來。
二狗他娘早被接到江北,現在大尹村也隻有幾個小時候的朋友在,好幾年沒回來過,這時候可以一起聚一聚,他得了令,道完謝就去了。
兩家房子離得近,就一片竹林的距離,莫月出了林子就扯着嗓子喊:“娘!”
家裡邊什麼都不缺,母子三人跟着二狗急沖沖回來也沒買什麼,好在屋子都還是幹淨的,不用怎麼收拾。
三人聽到莫月的聲音,都從裡面走出來接,姐弟妹三人這幾年并不生疏,星兒跟着舅舅在藥堂,人沉穩了許多,杏兒的性格更跳脫一些,跟莫月很像。
這時候颠颠地趕上來:“姐,從哪裡抓的草魚,這麼厲害!”
“後邊山裡那條河裡,怎麼樣,你來弄兩個菜?”莫月沖她挑眉。
李縣主牽線給他們弄了個酒樓,杏兒特别喜歡做飯,現在剛好酒樓裡面當學徒,聽大廚說特别有天賦,今天六個人吃飯,莫月懶得動手,剛好讓杏兒發揮實力。
杏兒馬上接過去,看這幾條魚個頭都不大,要麼油炸要麼炖湯,心裡已經有了決定。
甯衍和豆兒是個生面孔,莫月指着他為三人介紹:“這位是江北的大畫師,甯公子甯衍、豆兒小姑娘、這是我娘、星兒和杏兒。”
甯衍把手在衣服上蹭了蹭,把手背的泥巴全擦到衣擺處,微微颔首微笑打招呼。
豆兒嘴甜輩分最低,又跟杏兒差不了幾歲,本來想喊一聲師祖母,莫月讓她叫嬸嬸就行。
周瑾在外邊漂泊流浪了幾年,稍微有些尴尬,也出聲喊人,隻是看着杏兒跟莫月當初幾分相似的臉龐,有一瞬間的恍惚。
杏兒好久沒見她,特别開心地湊過來牽她的衣袖喊周姐姐,這是以前的習慣,倒消除了剛剛那點尴尬。
莫月看她娘錢氏表情有些奇怪,眼睛直溜溜地在那甯衍身上轉,但總的來說還是很開心,熱情招呼幾人進屋。
家裡的東西還跟之前一樣,幾乎都沒有變過,錢氏竈房去燒水泡茶,星兒跟着杏兒去處理幾條魚,莫月帶着甯衍豆兒去那泉眼洗手,周瑾不好幹坐着,也跟着一起在竈房裡,幫着看着竈膛裡邊的火。
錢氏雖然知道莫月這幾年一直在找她,但不知道兩人的關系,隻當莫月顧及周家的恩情,兩個姐妹關系好,完全沒想到另一層面。
三母子在莫月拿下祁州之後不久,就被李縣主以安全理由接進臨江縣,并隐藏了她們與莫月的關系,所以三人對莫月在外的名聲了解并不多,有時候還有些謠言混着一起,她們就更不會信外邊聽的。
連帶着整個大尹村也就劉大虎幾人知道,其他人隻以為她去縣裡跟李縣主做事,其他的一概不知。
這些年也就知道她當上将軍,後來又封了王,其他事情沒有了解過,她們也不敢去了解,生怕給莫月帶去麻煩。
錢氏一直念着周婆子,當初幫了一家人那麼多,這次看隻有周瑾跟着回來,心裡有不好的想法,如果真是那樣,那這孩子不就隻剩一個人了嗎。
糾結了半晌還是問了出來:“妹子,周婆子她……”
周瑾早就猜到她會問,杏兒跟星兒在旁邊處理魚,手中的菜刀停下,豎起耳朵來聽。
一想到周婆子,周瑾不免得悲傷起來,她跟老婆子其實并沒有血緣關系,隻是相依為命,那時候她還小,是周婆子為她擋了外面的許多風雨。
“婆婆在江北去世了,我沒見到她最後一面。”
錢氏擦竈台的手一頓,這個結果她其實早就猜出來,說了一句:“這樣啊”
轉頭低着頭顫抖着離開了竈房,出了竈房回了房裡,才低聲哭出來。
在莫月這個大女兒身體沒好之前,整個村子也就隻有周婆子對她友善一些,又教她做些采藥的活兒,這才不至于讓莫家人趕出來,對三個孩子也從不嫌棄,這樣好的一個人,眼看着日子好起來,怎麼就不在了呢。
柴火燒一鍋水特别慢,莫月帶甯衍豆兒回來,看着錢氏不見,拉過周瑾到身邊,讓甯衍去體驗燒鍋。
甯衍早就等不及,拿着塊木頭就往竈膛裡塞,莫月白了他一眼,把木頭扯出來,告訴他注意事項。
“裡面的柴都沒燒一半,你塞那麼滿,沒有空氣火怎麼燒得起來。”
說完拿火鉗給他,讓他等裡邊的柴燃得差不多再塞,吩咐豆兒盯着他,小心不要燙到手。
甯衍這輩子第一次看竈火,比他跟太傅學習的時候還認真,聽莫月一點點講着,眼睛裡的小星星都冒出來,崇拜得很。
錢氏拿着茶壺出來,看到的就是這樣的場面,剛剛悲痛完心情平靜下來,看到兩人靠這麼近,心裡忽然又有些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