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潭竟在一座孤峰之上。
山腳下尚能運轉的靈力,随着攀登,靈力一寸寸凍結。林清訓撕下衣擺纏在手上,粗粝的岩石轉眼就将布料磨得稀爛。指尖不斷裂開又不斷愈合的傷口,在寒風中凝成道道血痂。
越往上越寂靜得可怕。沒有鳥獸,沒有蟲鳴,連最頑強的雪松也止于半山腰。隻有永不停歇的風雪,像一把把鋒利的刀,一遍遍劃過林清訓的臉頰。她睫毛上的冰霜越結越厚,呼出的白霧從濃到淡——連體溫都在被這座山慢慢奪走。
袖中的雪貂突然劇烈顫抖起來。李貝貝化形的雪貂本該是最耐寒的,此刻潔白絨毛卻結滿細碎冰晶。林清訓停下腳步,本想用體溫溫暖雪貂,但她的手是冷的,她的身體也是冷的……
終于登至山頂,仍不見寒潭。白雪茫茫,天地間隻剩一片蒼涼。什麼也沒有……
貝貝雪貂從她袖中探出頭,氣息微弱:“走吧……或許異火早已被人取走,又或許,它本就不存在。”
林清訓沉默片刻,點點頭:“國師的卷軸裡還有别的機緣,咱們再去看看。”
轉身時,她腳下一滑,整個人向後栽去——
電光火石間,李貝貝強行化作人形,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可他靈脈盡碎,哪還有力氣穩住身形?兩人一同跌在雪地裡。
“别試了……” 李貝貝聲音輕得幾乎被風雪吞沒,指尖冰涼,“這一生,就算不是修士……也挺好的。我真的沒有因為這後悔過!”
林清訓眼眶和鼻頭都紅紅的:“是我拖累了你。” 将李貝貝拉起。
李貝貝搖頭:“我從未後悔過。隻是……” 他頓了頓,喉結滾動,最終隻是輕輕道:“我挺好。”
這輕飄飄的三個字裡,藏着多少未盡之言。林清訓看着他蒼白的臉,忽然想起那夜煙花下他仰頭時眼裡的光,想起他說“能再看一次煙花真好”時嘴角的弧度。她伸手環住李貝貝的腰,将臉埋進他的肩窩。李貝貝的身子單薄得令人心驚。指尖沿着李貝貝嶙峋的脊背緩緩上移,最終停在頸後。
李貝貝身子一僵,那日相師鬥法他承受不住時,她也是拎着……
“别……” 他剛想開口,卻被林清訓仰頭堵住了唇。林清訓踮起腳尖,一手扣着他的後腦,将這個吻加深。風雪在兩人交錯的呼吸間化作溫熱的霧氣,李貝貝垂在身側的手終于擡起,顫抖着環住她的腰。
林清訓什麼都明白,明白他的想法,也明白自己的心。沒有人強迫她去報恩,她現在也不是為了報恩。這修行的路上,若是留她一個人,太寂寞了……
或許是因為擁抱的緣故,或許是因為别的。李貝貝的體溫在慢慢攀升,燙的讓人心顫。
天不老,情難絕。
良久,一道稚嫩的童音突然響起:“啧啧,竟然跑到這雪山上來秀恩愛!”
二人猛然分開,驚愕間,隻見一名小童。他梗着脖子、歪着腦袋、撇着嘴,正嫌棄的看着他們。他穿着藍紫色衣服,周身沒有一片雪花敢近身,眸中跳動着赤金色的焰光。
“異火?!” 李貝貝下意識将林清訓護在身後。
那小童興奮地蹦跳起來,周身迸濺出細碎的火星:“啊~對對對!我就是異火!本座可是這寒峰三千年才養出來的一朵大火苗!快收了我!煉化我!”
他邊說邊繞着二人調皮的轉圈,藍紫衣袂翻飛間帶起灼熱的氣浪,竟将積雪直接蒸騰成白霧。
李貝貝望着小童鮮活的模樣,他苦笑道:“都修成人形了……這是你的造化。算了,算了。” 說着便牽起林清訓的手往山下走。
“诶?!” 小童呆立在原地,待反應過來,他赤足在雪地上急踩出串串焦痕:“喂!站住!” 幾個箭步追上前,張開雙臂攔住去路:“你們是不是傻?本座都送上門了!”
林清訓駐足,蹲下身與他平視:“小火苗,你可知被煉化意味着什麼?千年修行盡歸塵土,你這縷靈識會消散,你便永遠不存在這世間了……”
“我太孤單了!你們留下來陪我!” 小童突然暴起,周身烈焰暴漲。周身三丈的積雪瞬間蒸發,露出焦色土壤。
林清訓解釋道:“我們有要事在身,而且這雪峰之上也無法安住。”
小童指着李貝貝,說道:“那你把這個會變成毛茸茸的男人留給我!”
李貝貝拒絕,“當然不行!”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敬酒不吃吃罰酒!” 小童小臉兒氣的圓鼓鼓的:“既然如此,你們就變成兩座冰雕,永遠留在這裡陪我吧!”
林清訓眼疾手快,一把揪住李貝貝的後頸。隻見他身形迅速縮小,化作一隻雪白的貂兒,被她利落地揣進袖中。就在她倉促結印的瞬間,滾燙的熱浪已撲面而來,林清訓被逼得連退數步,衣袖瞬間濕氣騰騰。小童攻勢淩厲,兩條火蛇一左一右如龍嘶吼,将她逼至峰頂邊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