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雨點點頭,她明白這些大嬸們的意思,是怕他們結婚後她把着錢不讓李星燃寄回來還債。幹脆“大方”的定個數字,讓她自知分寸。
花雨不高興她們在婚禮上就這樣不留情面,但也理解她們的惶恐和怨氣。說到底,西山村的村民受的都是無妄之災。
破家值萬貫,都說農村裡的東西不值錢,但哪怕是一個撮箕一把糞瓢,也是要花大半天功夫打磨出來的。幾百塊錢蓋起了房子,剩下的家當還要一點點重新花時間花精力置辦。
在沒有房子的這幾年,他們的孩子被耽誤了婚事、上學,老人被耽誤了看病,那場大火不僅僅是李星燃的劫難,更是整個村子的。
花雨在決定嫁給李星燃的時候就做好了這樣的準備,她知道他窮他欠債還要走這條路,便背會因為别人來要債便撕破臉。
房間裡的葛花嫂子聽見動靜,虛掩着門沖她招手:“快進來。”
花雨快步走進去,葛花嫂子把門關好了才安慰她:“别理她們,都是些腦子不好使給人當槍當慣了的,今天是你們的好日子,不值得為了蠢人生氣。”
花雨笑笑:“麻煩嫂子了。”
“麻煩什麼呀,我也是看着星燃這孩子長大的,别看他冷冰冰的不說話,其實最是個熱心腸的,我懷着你大侄子那會兒去撿柴火摔了一跤,那孩子看見了每天下了工都要去尋一旦子細柴背過來。
都說好飯不怕晚,我一見你就曉得你是個好姑娘,瞧瞧這頭發這臉蛋子,我給這麼多新娘子梳過頭,就沒見過比你還順溜的。”
葛花嫂子抹着頭油羨慕得不行,她年輕那會兒也是大辮子的閨女,這娃娃一生,大把大把掉,馬尾巴掉成了牛尾巴,翻開還能瞧見躲在底下的白頭發,想着都鬧心。
花雨聞着桂花的香味,恭維道:“嫂子不曉得我多羨慕您父母健在兒女雙全夫妻和睦,這是幾輩子才能修得來的福分呢。”
一聽葛花嫂子說給不少新嫁娘梳過頭花雨便明白,李星燃請她來給花雨梳洗,不僅僅因為她村長家媳婦的身份,他們在這邊落腳。更是為了她是村裡全福人的身份。
解放後雖然不準明目張膽的搞封建迷信,但這些老傳統還留着呢。
花雨這話聽得葛花嫂子舒心極了,這也是她最得意的一點,打小命就好,一輩子沒咋操心過。心情好了就想好好收拾,把她自己用的小夾子都翻出來,幫花雨盤了一個複雜又漂亮的頭,花雨這會兒也翻出她的妝匣。
“這些東西用完你收拾好了,今天人多起來顧不上,我家親戚裡有幾個娃娃手閑,要是叫他們翻出來又要惹那些嘴閑的多話。那些心眼子小的嫉妒起來可不管新娘子的嫁妝能不能動的問題。”
葛花嫂子珍惜的拿着鵝蛋粉給花雨上妝,這東西她沒用過卻在供銷社裡見過,聽說一盒要好幾十。聽公公說這小媳婦是死了男人被婆家逼得活不下去才嫁過來的,看着這些東西就曉得人家以前過得好,也不曉得時間長了會不會嫌棄星火。
“嫂子放心,我這箱子何昆師父做的精品,鎖起來誰也打不開。”
花雨笑着,指了指箱子四邊不同的地方。
“竟然是何師傅的手藝,這可是能當傳家寶的東西,有一樣不曉得多少人羨慕呢,我嫁人那會兒我媽就想給我定一個櫃子當嫁妝,愣是沒排上号。”
花雨聽罷,看着鏡子裡光彩照人的妝容,感受到葛花嫂子的盡心,想着以後有機會給葛花嫂子打一個,也算還了這人情。
師父那個倔老頭惦記着何家的家訓,怕被外人說閑話,凡是她做的東西都得打着他或者張文樂的名聲賣出去,錢倒是半點沒扣她的。
這些新嫁娘哪裡曉得,老頭子從發現她青出于藍之後便開始犯懶,她們追捧的那些家具和雕像,可都出自花雨的手。
要不她哪來的錢能買幾十塊一盒的鵝蛋粉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