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釋異在庫房清點花燈節要賞賜給侍從的布料,掌下素淨的月白料子格外亮眼,心裡盤算着給殿下做外衫正合适。
“劉管事!”
阿銀跑得面色通紅闖進來,額上沁着汗珠。
“殿下在浴室裡好像出事了,讓您立刻過去。”
聞言劉釋異的心猛地一沉。
她來不及思考,放下手中賬冊便三步化作兩步踏出房門。
内廊木闆上響起一串淩亂的腳步聲。
兩人轉過回廊時還差點撞上趕來的烏羅。
“殿下。”
劉釋異在門外刹住腳步,門縫裡擠出一縷鐵鏽氣息讓人膽寒,但她還是鎮定心緒整了整衣襟而後恭敬叩門。
“進來。”
孟元聲音比平時低啞幾分,但聽起來卻異常平靜。
劉釋異推開門霎那,濃重的血腥味撲面而來,她瞳孔驟縮,眼前的景象讓她渾身血液都凝固。
浴室被折騰得亂七八糟,牆上的裝飾統統不是倒下就是掉在地上變得七零八碎。
浴室門前隻見孟元靠在牆上,就連身上臉上早已染着混沌的血液,而她身旁正橫着一具心口插着柄匕首的屍體。
“殿下!”
三人幾乎是看見孟元的那刻都齊齊失聲呼喊起來,劉釋異顧不得禮儀沖上前,雙手顫抖着去扶她的手臂,結果觸到一片黏膩。
袖口早已被血浸透。
劉釋異眼前發黑,險些跪倒在地,隻能撐着理智在她身上四處按壓試探有沒有受傷。
“殿下還傷着哪了?快讓臣看看。”
孟元輕輕拂開她的手,勾起嘴角道。
“這不是我的血。”
可劉釋異蹙着眉頭就是不信,她才又補充。
“腕口被咬了,不礙事。”
劉釋異哪裡肯依她這副不幹事的态度,執起孟元的手腕細看。
俗話怎麼說?孩子總裝蒜,準沒好事瞧。
屋裡燈火暗淡,她隻好借着窗棂外的月光才稍稍看清實況。
碗口處兩排深深的牙印,不僅皮肉翻卷着還在往外絲絲滲血。
劉釋異倒抽一口冷氣,又發現孟元腰處衣料有撕扯痕迹,她掀開衣袍一看。
好幾道青紫指痕赫然在上,單看這痕迹便知那刺客究竟施了多大的力氣,簡直是要把人抱斷不可。
“這還叫不礙事?”
她聲音幾乎變了調,轉頭對阿銀和烏羅厲聲道:“還愣着做什麼,快去請李老過來!”
兩人卻待在原地沒動,征詢地看向孟元。
孟元搖搖頭:“先處理屍體。”
“殿下!”劉釋異表情不可置信,急得就差沒扛起她直接找醫師去。
“就按我說的辦。”孟元視線也變得冷起來。
劉釋異被駁了主張瑟縮一頓,心中雖然擔憂她傷勢但還念着殿下自有主意的想法止住欲道的勸言。
“烏羅,來看看她後頸的刺青。”
烏羅臨時被叫來還有些不明所以,但看見插在刺客身上的那柄匕首也知曉了孟元的意思。
他心思一沉,難道自己身份要瞞不下去了。
孟元見他不做聲,隻是擡起下巴讓劉釋異和阿銀先退下,兩人短暫抗議後才離開在門口等着。
“記得我跟你第一次見面時,你脖子上也是這樣的紅蛇刺青。”
她雙眸淡淡掃過他。
“你不解釋一下嗎?”
烏羅也不開口,面色卻一改往日輕佻,他輕腳鄭重地朝孟元走來。
“殿下真是好記性。”
他站定在屍體前,烏羅彎腰将匕首抽出又用衣服上刮擦幹淨。
孟元支起一腿将手搭在上面,腦袋也微微歪着,語氣頗具調侃。
“那是你太讓人捉摸不定了,我不得不印象深刻些。”
烏羅面對她蹲下,從懷中拿出白淨的絲絹手帕為孟元擦拭臉上幹涸的血迹。
孟元沒阻止這樣僭越的行為,她直視他認真雙眸,哪怕是在沒點燭火的浴室中都格外晶瑩透亮。
“殿下,我現在還不能說。”
烏羅指尖溫熱,跟孟元這個失血有些過頭的人相比簡直是個火爐。
他語氣誠懇又堅定。
“但我要殺的人裡,永遠都不會是您。”
孟元繼續追問道:“你要殺誰?”
烏羅将鮮紅的手帕抛進浴桶,驚起一灘靜水四濺聲,他随即就地坐下。
“抱歉,這個也不能說,但我做的事不會危害虞國百姓。”
他話鋒一轉。
“我知道你是個好太子,以後也會是個好皇帝。”
孟元挑起嘴角笑了,看來今天還是得不到她想聽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