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馬車套好了,可是要飯後即刻就走?”
孟元此時早早來到正堂用餐,劉釋異在一旁提醒道。
她眼下依舊泛着腫脹的微紅,看來是回房後又哭了才有的這樣狀态。
“即刻便去,劉管事待會跟我一起吧。”
劉釋異意料之外地愣了愣,随後又揚起溫和嘴角點頭行禮。
“是。”
莫約一炷香後孟元撤了碗筷,在正堂内又開始做伸展運動舒緩肌肉。
劉釋異備好了馬車來喚自己,她才移步到正門前往百花樓。
硒陽城混着過夜潮氣與和煦的日頭相撞,在街道上形成一層薄薄的薄煙,挑婦們赤着臂膀,扁擔兩頭晃動的竹筐裡盛滿了新摘的蔬果,米酒的醇香從街邊灌進車簾内。
“殿下,您怎麼如此冒險行事,要是那江涅膽子再大些您傷及性命了又如何?”
劉釋異的驚歎與外頭街邊的吆喝聲和車輪轱辘滾動下顯得格外激動。
她聽孟元坦白了這幾日太子府遭刺緣由,但知曉後更是遲遲放不下心來。
“管事勿怪,這些事還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在劉釋異幾乎又要下跪時,孟元擡手試圖讓她穩定心神。
雖然劉管事不在朝堂,但她在城中依然擁有不小的權力範圍,牽一發動全身的道理誰都明白,但自己卻保不齊太子府第一層消息出去之後會扭曲成什麼摸樣。
“是微臣冒進了,不過還是請殿下多多愛護貴體才是。”
孟元點了點頭應付道:“我知道了,之後會注意的。”
劉釋異深蹙的眉終于因她這句而漸漸淡去。
“殿下,百花樓到了。”
馬婦的聲音從簾外傳來,孟元這才整理了衣襟與袖中短刃的位置才下車。
她擡眼望向面前這幢精緻建築,朱漆雕欄,飛檐翹角,三層樓台檐下各各都懸着繡着花朵樣式的绛紗燈籠,微風拂過紗幔就跟流霞似地飄忽浮動。
百花樓本該開門迎客的時候,但此刻它卻大閉樓門。
孟元深深嗅嗅了幾息,但空氣中沒有聞到絲毫血液的氣味。
“不如臣也進去吧?”
百花樓内情況不明,劉釋異探出頭來也想跟着她。
芍藥如此留言應該是想要她孤身前來,不明情況下還是保守為準。
“在此地等我就好,若有差錯我便将茶盞丢出窗外。”
孟元安排完暗号便直接轉身走進百花樓旁一處隐蔽小巷中。
昨日下雨導緻巷内潮濕陰冷。
她小心踱步,視線在驟暗的巷子内摸索起來,隻有牆角堆着幾個破舊的木桶竹筐,還有幾捆發黴的草席,倒是頭頂兩人高的地方恰好有一扇可以翻進樓中的窗戶。
孟元在雜物裡翻找片刻,最終隻尋到幾個勉強穩固的木桶,她輕手輕腳地将它們疊在一起随後試探性地踩上去。
木桶發出細微的“吱呀”,似乎随時會散架。
她深吸一口氣,踮起腳尖一鼓作氣攀上去,指尖剛剛夠到窗沿時腳下卻毫無征兆搖晃了一下,她連忙穩住身形,另一隻手用力一抓。
那窗戶竟未上栓,硬生生被自己扣出一道縫隙。
一絲甜膩的脂粉香氣随着窗戶打開飄了出來,孟元屏住呼吸,借着窗内透出的微光看見裡面是一間無人的偏房,案幾上散落着幾件繡花衣裳和一把琴。
她這時不再猶豫,雙臂用力一撐立馬輕盈地翻進房内。
孟元用手掌撐起身子,她環視四周沒有人才慢慢直起脊背。
房裡,不對,是整個百花樓都很安靜,這跟她從前光顧時完全的氣氛。
她輕手輕腳地挪到門邊,将耳朵貼在門闆上。
外頭走廊靜得能聽見自己心髒的跳動聲,空氣中飄着殘留的脂粉香,卻混着一絲若有似無的鐵鏽味。
袖中冰涼的刀柄讓她稍微定了定神,既然來了就沒有回頭路。
孟元推開房門,除了外廊,百花樓一樓的中央大廳和對面二樓都空無一人。
都被殺了?還是被抓起來綁在一個地方?
但她暫時考慮不了這些。
“殿下既然來了,為何不先來找我還要去别的哥哥屋裡。”
一道慵懶的男聲在她左側十幾步處傳來,悠悠念道的每個字都像裹着蜜的銀針。
是芍藥,他在自己房間中。
即使是熟悉的音色,但冷不丁的突然在這種環境來上一句歡迎語着實驚得孟元後頸寒毛倒豎。
她用指甲壓了壓自己掌心清醒大腦,一步一看地邁向自己熟得不能再熟的雅間。
一路上沒有任何動靜讓孟元起了疑心,她在門前站定遲遲不開門入内。
“怎麼?”
芍藥的聲音隔着門扉傳來,這次帶着幾分戲谑。
“殿下如今連我的房門都不敢進了?”
那語調輕飄飄的,卻讓孟元準備推門的手頓住。
“砰!”
她突然擡腿猛踹門扇,木門撞在牆上發出巨響。
孟元大踏步買過門檻走進去,但房中不是她意料之中的埋伏陣仗。
面前,芍藥斜倚在軟榻上,他微施粉黛青絲未梳,一襲月白紗袍披着外面,裡邊則是一件自己曾經誇贊過的繡着蓮葉的淺青錦袍。
他的目光未在自己身上,而是把玩着手中的芍藥玉簪。
發現房中确實隻有她們兩人,她随即踢開身旁圓椅順勢坐在桌子上,雙手抱在身前直直盯着他。
孟元并不着急開口。
“殿下難道不問我樓裡其他人哪去了?”
果然,芍藥先開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