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赫菲斯有些意外，她對自己的精神力水平真沒數？

“當時檢測室的圓圈，不是具象化嗎。”

“是，但它隻能持續三分鐘。每次要消耗一個星球一小時的電量。”

“還有問題？”

林燦搖頭。

赫菲斯繼續道：“那我們進入實操環節。”

訓練室的燈光逐漸變暗。最後是一片漆黑。

“精神力基礎訓練維度有兩個，時長和強度。”赫菲斯聲音傳來。

周身的空氣開始壓縮，黑暗中看不見的物體在迅速膨脹，擠壓着她皮膚血管，氧氣變得稀薄，她的呼吸開始變得急促。

黑暗中的她瞳孔放大，隐約可見是赫菲斯的身影，那是導緻物質膨脹的源頭。

她本能想逃離這股強烈的不适感，離他遠些，再遠些。

“逃離并沒用，林燦。”低沉的聲音傳來，“用你的精神力對抗它。”

——怎麼對抗？林燦不知道。

強烈的不适感變成了穿透皮膚的痛處，仿佛有千萬隻螞蟻在啃食她的皮膚，然後是骨頭……

密閉的訓練室裡，牆上的指針開始小幅度的擺動。從最右側，一點一點向□□斜。

太慢，太弱。林燦在幹什麼？赫菲斯皺眉，這可不是3S精神力應該有的狀态。

指針被迅速壓倒了最左側。

林燦跪了下來。膨脹的物體突然爆破，新鮮的空氣噴湧而來。林燦大口喘氣。

一盞燈亮起，但并不足以照亮空曠的訓練室。光線依舊昏暗。林燦擡頭，赫菲斯仍是站着，眉頭緊皺地看着她。

他似乎對自己能力很失望？林燦低頭喘氣，汗水啪嗒啪嗒滴在了地上。她沒想到自己流了這麼多汗。

原來他離自己不過2米的位置。可黑暗中的她卻覺得他離自己十分遙遠。像黑暗森林裡，漆黑、深不見底的幽幽黑洞。

“剛才是，幻覺嗎？”情緒恢複的林燦，低聲問道。

“這是3S覺醒者能力，操控空氣中的電子導緻的空間膨脹。”赫菲斯對林燦的提問感到奇怪，她竟然認為覺醒者能力依靠的是幻覺？基本的常識呢？

“操控電子？”林燦不可置信道，“等等，你說的電子和我說的電子是一個概念嗎？”

林燦的世界觀受到了強烈沖擊。什麼樣的進化，可以讓人——操控，操控電子？！

“覺醒者的小腦到兩側手臂，有特殊的肌肉細胞，這些細胞能産生微弱的電流。這些電細胞累加起來，産生了高電壓。電細胞膜上有許多離子通道，這些通道可以控制鈉離子和鉀離子的流動。當覺醒者使用精神力的時候，會改變細胞膜上的離子通道，使得鈉離子流入細胞，鉀離子流出細胞，從而産生電流。”MAX聲音突然響起。

“你說的這個不是電鳗的發電原理嗎？”

MAX停頓了五秒道：“查詢到TE03的海中生物電鳗，确實兩者有些類似呢。”

林燦直接站了起來——這裡的人，居然把電鳗進化到自己身上！

赫菲斯突然意識到，來自TE03星球的林燦，可能缺少這個星系關于覺醒者的基本常識。

在當今世界，知識是最輕而易舉的東西。舉一反三，融會貫通，實踐經驗，這些不可複制的東西才是關注點。

因為星灣事件她對星獸的絞殺，白啟星對蟻獸的控制，他以為她隻是缺乏實操經驗罷了，然後用了最簡單粗暴的教學方法。

剛才的空間膨脹，對她來說該有多痛苦？！

赫菲斯頓時陷入自責。

“赫菲斯，伸手！”林燦激動道。赫菲斯伸出手，林燦兩隻手立刻握住了他。

一陣酥麻電流從林燦手指尖傳來。

“感受到了嗎？”林燦難掩興奮。赫菲斯看到她眼裡的星星。

“嗯。”赫菲斯回答道，她對自己毫無責備。

“我居然會發電。”林燦松開了手，興奮極了，“我這是要成雷神托爾了。”

似乎想到了什麼，林燦看着自己的手掌。

她屏氣專注。

牆上歸零的指針開始大幅度左右擺動。空氣中無形磁場流動。

赫菲斯突然握住了林燦的手掌——指針歸零。

“今天就到這。明天，我們去一趟迪奇實驗室。”

訓練室恢複了光亮。

“啊，我還想試試……”林燦對上赫菲斯嚴肅、認真的表情，瞬間收聲了。

赫菲斯把白色手套帶着她手上。另一隻手緊緊牽着她。

“今天，你就跟着我，不要離開我的視線。”

兩個人一人帶着一隻白手套。林燦看到左手的手套，突然道：“你是因為怕傷害到别人才戴的手套嗎？”

知道了3S操控電子的能力，她知道3S代表的恐怖。

“這隻是一部分的原因。”赫菲斯道，“我也害怕他們傷害我。”

“碰觸到别人，讓你感到痛苦嗎？”林燦敏銳地理解了這句話。

“是的。”

幾乎是下意識的，林燦松開了他的手。

“我不會再試了，你不用擔心。”

赫菲斯瞬間明白她的想法，他伸手再次握住了她：“你，我不會——因為我們是同類。”

手掌裡的溫度再次傳來。

同類這個詞，讓林燦心髒被緊緊捏了一下……

赫菲斯私宅。

林燦帶上了副合手的絕緣手套。

她試了試，果然絕緣。

“你以前漏過電嗎？”林燦突然問道。

在一旁的K聽到這句話，常年沒表情的臉上閃過錯愕。

林燦沒有意識到，她脫口而出對赫菲斯的這句話，殺傷力不大但侮辱性極強。

赫菲斯先是一愣，然後低頭雙手扶額。林燦看到他雙肩在抖動——他被氣笑了。

“K，你去實驗室，讓他們今晚就準備好。”

K應了一聲，離開了房間。

“林燦。”赫菲斯摘下了手套，拿出了一個白色正方體，突然正方體被激活，數字停留在36.00V。“這是人體的安全電壓36伏。”

話音落下，上面的數字變成660.00V。

“這是烤焦蟻皇的電壓。”

“如果我願意，這個電壓小數點可以精确到後4位”

上面的數字變成了660.0001。

“你說，我的手會漏電嗎？”

林燦意識到剛才說的話對赫菲斯來說無疑是侮辱性的，尴尬道：“實在抱歉。”

“對身體電子的控制，是3S精神力中最基礎的能力。”赫菲斯看着滿臉歉意的林燦，歎了口氣道，“算了，你隻是缺少這個世界的常識而已。”

赫菲斯脫下來了林燦的手套，丢給她白色正方體：“這個給你，你從36V開始，10伏10伏往上加吧。”

林燦拇指和食指捏着正方體，躍躍欲試。

一陣光亮和嘶嘶聲——白色正方體被烤焦了。林燦無辜地看向赫菲斯。

赫菲斯楞了一下，道：“MAX，給她一箱。”

晚上。迪奇大廈門口。

林燦帶上安全帽坐在赫菲斯的幻影後座上。

“等下。”林燦掏出了絕緣手套，仔細帶上，“我怕一緊張電到你了。”

赫菲斯笑道：“你電不了我。”

幻影在寬闊的公路上疾馳。林燦緊緊抱着赫菲斯。

高速的行駛下，溫柔的風也變得尖銳，耳邊是滿滿的叫嚣聲。

她的腦袋貼在赫菲斯的後背。腦中想起了赫菲斯的話——觸碰到别人的他是痛苦的。

可她同樣也是3S，為什麼她不會呢？難道因為他是天生的覺醒者，而自己是改造的？

她的這具身體，到底有什麼秘密？

這個世界到底是什麼樣的？

林燦第一次，如此強烈地想要了解新的自己，這個新的世界……

迪奇實驗室。

林燦站到了一台儀器上。

赫菲斯跟她解釋了來實驗室的原因——要檢測她後背的芯片是否在正常工作。在聯邦誕生的每個人類，後背上都會植入1*1毫米的芯片。這個芯片有數根100微米人造神經纖維，接入大腦神經元，人自動獲得了這個星球積累了龐大知識。

人類就像接種疫苗一樣，接種浩瀚星際知識。

“芯片正常。”一機器人道，“但神經纖維全被切斷。”

“最後一次接種記錄是3501年10月10日。”機器人聲音平靜，“根據數據建模，她的神經纖維大概在同月的15日被切斷。但她的醫療檔案上沒有記錄。”

一旁的K眉頭緊蹙——無故切斷神經纖維相當于犯罪，誰這麼幹？

林燦躺在儀器上，她記得自己的蘇醒在11月。

赫菲斯走到林燦身邊，握住她的手道：“林燦，我們會為你重新接上神經纖維。隻不過你的醫療檔案裡沒有這項記錄，就像它從來沒有被損壞過一樣，好嗎？”

林燦點點頭。

“我們将為您轉移到治療室，到時候進行全身麻醉，這個手術是聯邦最先進的阿爾法醫生操刀，您放心，這是個很成熟的手術，過程也沒有痛感。”機器人語氣平靜，安撫道。

“好。”林燦道。

一個小時後……

林燦睡夢中被人叫醒，是赫菲斯。

她的麻藥還沒完全褪去，迷迷糊糊。

“赫菲斯，我有點困。”林燦伸手握住了他的手，閉上眼又睡了過去。

赫菲斯的手指緊緊地扣住林燦的手，指關節因用力而變得蒼白——林燦的手術失敗了。

0.00001‰概率。

神經纖維重新接入後的0.01毫秒，她的腦幹、視網膜電突觸産生了強烈反應。阿爾法機器人當機立斷迅速切斷神經纖維。

再晚一毫秒，林燦腦幹和視網膜就會受到永久的損傷，下半身癱瘓的同時失明。

半小時前，阿爾法機器人平靜地說出手術失敗的原因和成功規避的後果。赫菲斯的臉色瞬間失去了血色，冰冷的感覺從指尖蔓延到全身，仿佛被一層寒意包圍。一種無法言喻的恐懼感在心底蔓延，仿佛随時會有更糟糕的事情發生。

他的拳頭狠狠砸進了牆體。

陪同的K亦是面色發白——這是完全沒有想到的後果。原來切斷是為了保護她？

赫菲斯在林燦身邊靜坐了一晚上。他的自負差點讓他失去這星系他唯一在乎的人。

滴——

滴——

病床邊的腦電波監測儀平穩工作着。

人造的月光，透過巨大的玻璃窗，洋洋灑灑一地……

他從來沒有想過好好了解她，隻是把自己認為的正确強加到她的身上。

他明明可以更仔細、耐心翻看她的過往，她的病例，她在TE03星球發生的事，她在亞拓比諾發生的事。

巨大的恐懼緊緊包裹住赫菲斯。

他像一個做錯事的小孩，手足無措。

林燦醒了過來——被房間内混亂的磁場吵醒。

“赫菲斯？”林燦迷迷糊糊，“發生了什麼事？”

赫菲斯緊緊抱住了她：“對不起，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