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池折回屋裡,找到自己的手機。
他插上充電器,長按開機。
屏幕上一連串未接來電彈了出來,微信裡還有一幫人問他昨晚為什麼沒回寝,今天沒去上課。
以及江清栩的消息。
路池蜷進沙發裡,點開對話框,一條一條回複。
回到一半,一個備注名為“路止”的聯系人給他打來電話。
路池盯着跳動的白色字樣看了半天,快挂斷時,才選擇接通。
“喂?”路池說。
“小池?”對面問了一句。
對方的聲音分外溫柔,還帶着點不易察覺的小心翼翼。
完全聽不出是剛剛那個朝着江清栩哀嚎放肆的人。
路池玩着手裡的鑰匙扣,應了一聲:“嗯。”
“抱歉啊,”路止輕聲道,“我沒想到他們昨晚會去找你,是不是不高興了。”
路池的神色黯了下:“和你沒關系。”
路止:“那你現在?”
路池:“我現在很好。”
其實他很不好。
但路池不會把這些事情揉進話語傳達出的情緒之中。
在任何人面前,他都表現得分外穩定,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
就連剛剛面對江清栩的時候,路池都忍住了。
沒有露出一絲一毫的端倪。
他閉了閉眼。
自己昨晚本來約了明月别枝一起打遊戲的。
路池的電腦是輕薄本,帶不了星境這麼大的遊戲,之前打的時候就有點卡卡的,直到前幾天,終于把電腦幹死機了。
現在電腦已經修好了。
但他又另外買了個遊戲本,快遞到家,昨天剛到。
路池昨天原本的計劃是:先去校外的網吧,陪明月别枝打完副本和活動,再順道回家一趟,拿上新電腦,趕在門禁前回到學校。
這樣,下次就不用到外面玩遊戲了。
如果自己沒有半途接到父親的電話,沒在校外被那對夫妻攔住的話。
為什麼要來找他。
路池有點不想再聊這個了。
他主動切了話題:“話說回來,路止你怎麼想的?”
路止:“什麼我怎麼想的?”
路池:“江清栩。”
他懶懶道:“我和他什麼關系,你又不是不清楚,還讓他來找我,拱火呢?”
路止:“那我找誰?”
“你又沒什麼深交的朋友,平時在學校發生了什麼也不和我聊,我就認識一個輕舟,能怎麼辦?”
“好歹他有咱家指紋密碼呢,我就叫他來幫忙看看。這不,一找就中。”
“他要是不理我,我現在機票都買好了。”
路池沒說話。
其實路止說得挺對的。
這種情況下,對方能信的人隻有江清栩。
路止:“嗯……我說句實話,小池,你别看輕舟那個性格,其實他人很好,也很簡單的。”
“你看啊,輕舟都不搞連坐,你倆那個關系,他都照樣和我玩。”
“而且我說兩句,他就願意幫我的忙——好吧,雖然我得付精神損失費。”
“要不,你試着和他和解下?”
路池:……
做夢呢你。
精神損失費的事,路池沒承認是自己出的馊主意。
他故意跳過了路止的最後一句話,亂抓重點:“幹什麼?”
“說得好像我搞連坐一樣。”
“我要連坐,早在你八百年前背着我和江清栩打遊戲的時候,我就把你拉黑了。”
路止:“我哪是背着你了,我那是光明正大地玩。”
“再說了,輕舟那人,本來就是你對他好,他也對你好。”
“你一見他就跟吃了火藥一樣,他當然也對你沒什麼好臉色。”
路池抿了抿唇,抓住被單。
這人又開始在他面前說起江清栩的好話了。
還真是和稀泥的一把好手。
偏偏江清栩的事,還是自己先起的話茬。
砸了自己的腳。
路池松開了手裡的被子。
他緩下情緒,平靜道:“你說的這些,我都知道。”
“我一直都知道,江清栩是個很好很好的人。”
“就算他平時冷了點,有個性些,拒絕别人也特别直接……但他從來都不争不搶。”
“他會回應别人的請求,也從不打擾别人,大家都願意和江清栩玩。”
路池笑了笑,直言道:“但我現在發現了,我就是跟這種人合不來。”
路池長大之後,很多事情都看開了,也不是沒嘗試過,和江清栩好好聊一聊。
但這些主動接觸,最後都以失敗告終。
他會不自覺帶刺,裝笑不僅惡心自己,也惡心對方。
路池想,如果江清栩初中時沒有莫名拿走那封他要寄出的信,并當着他的面撕掉的話,或許他們還有可能和平相處。
想到這,路池輕嗤一聲。
他最終還是沒把這般如同诋毀的言論說出口。
路池輕聲道:“路止,我是個惡毒小人,我嫉妒他。”
*
江清栩在樓下買了一條雪糕。
是老式的奶油小布丁。
江清栩非常喜歡,從小吃到大,五毛一條從未漲價。
然而,他一根雪糕才咬到一半,頭頂的一線陽光就忽然被陰雲遮擋,逐漸暗了下來。
似有下雨的征兆。
江清栩一邊咬着雪糕,一邊坐在露天長椅上擡頭看天。
他心想,自己似乎沒有帶傘。
反正還沒出小區,現在去附近的便利店買一把?
或者到樓棟裡面避避雨?
然而,就像在跟他作對一樣,在江清栩誕生想法的下一秒——“啪”地一下,雨點砸下來了。
完全不給他選擇的機會。
江清栩拉上外套兜帽,擋雨,同時快速吃掉了最後一口雪糕。
都怪Z。
都怪路池。
江清栩心中泛起嘀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