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江文學城獨家首發)
舒緩兩天心情,傅嶽整個人的狀态又慢慢恢複到正常,每天跟死亡打交道,這讓他的心境難免會出現一些問題。
黯無星光的傍晚,傅嶽獨自在海穴附近散步。沿着海岸線向前走去,岸邊被海水沖刷上來許多死魚的屍體,這也就意味着,污染已來到了這片海域附近。
傅嶽沿着海邊挖了很多沙坑,把魚的屍體掩埋在沙子中,口中呢喃人魚古老的祈福語,他希望這些死去的魚經過海水的洗刷,靈魂能再次回到大海開始它們新的生活,這是他現在唯一能做的。
入秋前的晚風吹到傅嶽臉上多了幾分凜冽,空氣中死魚的味道和海水味交雜在一塊組成了死亡凝重的氣息,每走兩步,就有海水送上來新的屍體。
某一個瞬間,傅嶽的心情就跟這過臉的海風一樣悲涼,他開始對這個小島上的人類感到那麼一絲失望,既然選擇靠海為生,在獲取自己的利益時,他們應該也考慮到海洋生物的安危。
按照人類的時間推算,他已經在這裡生活了二十多年,可是在這過程中,他卻從來沒見過族人的影子。
不管是在新聞上還是書籍裡,人類對人魚的報道基本沒有詳情記載,他唯一能見到的,隻是藏匿在魚群中族人靈魂的影子。
這個時空,距離他原本生活的地方,用人類的時間計算,中間少說也隔了五百多萬年,那麼,這幾百萬年間,人魚一族,真的就在這過程中銷聲匿迹了嗎?還是說自己的族人在地球上某一個角落偷偷躲起來,後代有了自己的新生活,如果是這樣的話,那他們都生活在哪呢?這是傅嶽心中的疑問。
“盧塔亞,尼斯達克,瑞芙拉,阿厲德彌爾,你們還活着嗎?”傅嶽内心一陣迷茫,擡頭看天空,淩亂的黑雲層一眼望不到頭,如同他此刻的内心,他想回家了。
不知不覺中,傅嶽走到了海穴,一路自語這些他還記得的名字,來到這邊以後,他大腦中的記憶多多少少也受到了時空扭曲的影響,忘記了許多從前的事,現在也是在一點點想起。
他脫下鞋子,褪去上衣,把腿泡在海穴中,想象自己的尾巴還在。冰涼的水溫并沒有讓他感到不适,盡管前不久藤太次郎還誇贊他的雙腿比普通人類要長,但在他眼裡,這雙人類的腿遠不及他作為人魚時的三分之一長度。
裝滿污濁的管道還在往海穴中不斷流放從遠處來的污水,今夜沒有月光,水面上的熒光卻比以往都要暗淡,細細聆聽水落的聲音,偶爾還能聽到穴底幾聲低吟嗚咽的抽泣,看到幾圈從穴底回彈到水面的波紋。
傅嶽伸出指尖,輕點在水面上,彈出幾朵淺淺的漣漪,想象自己在使用樂器演奏,海風吹亂他的發梢,短發随意在他的四周晃動,他閉上雙眼,腦海裡掠過他曾經過往輝煌的一切。
忽然,他縱身一躍,徑直潛入水中,猛然睜眼,下墜時身後的氣泡連成一團,根據他落水的空間形成一個虛無缥缈的泡沫人影。
他轉身擡頭往上看,水面的熒光剛好折射在泡影上,映現出人魚的輪廓,随着水流往上緩慢漂浮。
水流改變了泡影大緻的形狀,但整體的輪廓幾乎沒什麼變化,在水光的作用下,傅嶽從泡影中看到了許多同族的親人。
首先是他對他嚴格的人魚父親,喜歡吹音樂給大家聽的少年尼克達斯,英勇善戰的阿厲德戰士,溫柔善良的瑞芙拉。
沒一會,他的腳下湧來一陣水流,将泡影打散化為族群裡最調皮的一群小人魚的影子,傅嶽看着他們追趕小魚在水裡嬉戲,感覺自己好像回到了以前。随着泡影消失在水面,傅嶽也從自己的夢境裡蘇醒過來。
在最後一簇泡影浮上水面之際,傅嶽仿佛在泡影裡看到了過去還是人魚的自己,他停在水中與自己注視,尾翼藏着在身後的海水中,朝自己張開結實寬大的臂膀,臉上蔚藍的目光顯得格外堅毅,似乎在與傅嶽對話,讓他堅強。他想靠近傅嶽,但泡沫是往上浮的,其中的氣體将他和傅嶽的距離逐漸拉遠。
傅嶽原地注視片刻,擺動雙腿奮力朝上遊去,在即将擁抱到他的一瞬間躍出水面,他的身高也在那一瞬間足足長高了一尺,身上也長出部分鱗片。
相對比上一次潛水憋氣的時間,傅嶽這一次足足在水下呆了兩個鐘頭,他隐隐有一種預感,他感覺自己離變回人魚更近了一步,傅嶽覺得這是好事。
回到岸上,傅嶽光着腳在岸邊摸索尋找不知道被自己丢到哪裡的鞋,沒有光,海穴水也不夠亮,他隻能用手在石頭與沙土的地面來回試探。
沒過一會,他摸到了一雙老舊掉皮的工鞋,下一秒,一陣手電照在他的臉上,順着視線上移,他看到了一張兇厲的鬼臉。
“哦啊!”傅嶽被吓了一跳。
一擡頭,三島打着手電直視着他,手上還拿着一件外套,問他∶
“你散步是在水裡散啊,知道天黑前趕不回來也不知道帶個電筒,還讓老子出來找你,變天了還泡水裡玩。”三島把帶來的外套披到傅嶽身上。
傅嶽蓋好外套,從地上站起來,外套在他身上像件小披風似的。三島拿手電筒照着他,隻看到他半個肩膀,又往上照去,發現傅嶽高的不像樣,仰頭望着他發問∶
“你怎麼一下子長這麼高?你是傅嶽嗎?”三島以為自己找錯人了。
傅嶽沒有說話,從三島手裡拿過電筒,蹲在岸邊繼續找鞋,光線無意間掃到小腿右側,他發現小腿有一部分皮膚長出了幾片類似魚鱗的形狀。
沒一會,他找到了鞋,蹲地上穿好,耳邊一陣風聲掠過,清冷的女聲在他的耳畔輕聲流過一串咒語,将他的身高又縮小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