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方才白岫慘痛的叫喊聲響起,他才回過神來。
白岫看向他,身上原先那件洗褪色的長衫已經褴褛不堪。
碎布下露出交錯的鞭傷、刀傷和烙傷,傷口處結着暗紅的血痂,夾雜着草屑與污垢。
江複臨鎖骨凹陷處積着血漬,鐵鍊自蝴蝶骨穿過,将他鎖在角落,他四下裡爬着,胡亂摸索着,試圖摸到白岫所在的地方,鐵鍊拖在地上磨出刺耳聲響。
所幸他還能說話:“阿岫,阿岫。”
白岫哆嗦着,面色吓得慘白,實在是,江複臨現下實在不像個人。他面容盡毀,凹陷不平,四肢盡殘,長短不一,且不說前些日子養回的肉盡數掉光,就連頭發,也被人剃得稀稀疏疏。
有點像……僵屍。
白岫吞了口口水,她壯着膽子,為了自己系統那點錢撲了上去。
“夫君啊啊啊!!!”
白岫是真的害怕,她當初要不是害怕僵屍,她也不會選擇研究崗啊!!!
她抱着江複臨,嚎啕大哭。有同情,也昔日在末世身臨其境的悲痛。
不多時,牢外傳來悉悉索索的腳步聲,江複淮進來了。
他看向白岫與江複臨抱在一起,眉頭不着痕迹地皺了一下,陰陽怪氣、咬牙切齒道:“三弟,我的好弟媳可真沒讓人失望,居然能活到今天。”
江複淮是真情實意地咬牙切齒,一想到白岫這些日子幹了什麼,他就恨不得把眼前的女人拆吃入腹。
“一切……一切與她無關。”
“二……二哥,你放了她。”隻見江複臨跪地俯首,一副臣服于江複淮的模樣,哀求道:“她不過是一個普通的獵戶之女,是我招惹了她,是我的錯,她什麼都不知道。二哥,求你,放了她。”
江複淮知道江複臨的骨頭有多硬。
過去三百多天的折磨,江複臨一字未吐、一淚未流。
如今二十多天的折磨,江複臨也是一聲不吭。
今天,他卻為了一個女人流淚?求饒?
江複淮隻覺得可笑,他這個蠢弟弟真是沒救了。他笑着打趣:“放不放她,從來都不是由我來決定,而是三弟你的選擇。”
“三弟,你知道的,二哥從來都不舍得殺你,你若是乖乖聽話,也許他日,二哥還能再賞你做一回真正的男人。”
江複淮走了,臨走之前還發出“桀桀桀”的反派笑聲。
白岫撲在江複臨的懷裡,嗚嗚嗚地哭泣,她看似瑟瑟發|抖,實則全部精力都用來關注江複臨的變化,她感覺江複臨的手緊繃起來。
實話實話,白岫也擔心江複臨懷疑她“叛變”。畢竟江複臨是她的攻略對象,鬧難看了始終不好。
白岫不是沒想過讓江複淮當她的攻略對象,也許是因為更換攻略對象太麻煩,也許是因為江複臨的本性更純良,也許是因為觀衆對江複臨的支持度更高。
總而言之,當下白岫還是選擇了江複臨。
江複臨小心翼翼地摸索着白岫。
白岫被江複淮身邊的人打扮了一番,現下整個人蓬頭垢面、慘不忍睹,她身上的衣服是從死刑犯身上扒下來的,不僅渾身是血,還破爛至極,臭味熏天。
一聞到這個味道,白岫就趴在江複臨身上幹嘔。
“哕——”
“哕——”
“哕——”
還好她今天一天沒吃東西,不然在這兒吐|出來山珍海味,真不好交代。
“他們欺負你了?”江複淮聲音發顫,哽咽着……斟酌着輕聲問道,他指腹輕輕摩挲白岫的後背,試圖讓她緩解。
白岫強撐着露出笑容,渾身是汗,發絲淩亂地貼在臉頰:“我真的沒事,你不用擔心。”
話說着,她故意顫了顫,讓江複臨誤以為碰到了傷口。
江複臨沉默了。
他的沉默,讓白岫心驚。
怎麼辦?
白岫知道他往哪兒想去了,她沒有刻意澄清,就是想讓江複臨心疼她。
但是!天殺的!
江複臨不會這麼封建吧?白岫的心幾乎要涼了一半,當下也裝不下去了。
她咬咬牙,看着直播間的熱度和倒計時,還剩二十天,白岫一鼓作氣莽了上去。
“是我對不起你,嗚嗚嗚嗚嗚。”
“是我該死!嗚嗚嗚嗚嗚”
天殺的,江複臨你要是嫌棄我你就死定了!白岫趴在他懷裡腹诽。
見江複臨還是沒什麼動靜,白岫咬牙,裝作驚夢發作的模樣,顫|抖着呓語:“阿娘……阿娘救我,阿娘救我!”
倏爾,江複臨将白岫緊緊抱住。
“不是的,阿岫。是我對不起你。”
“是我對不起你!”
“是我該死!”
他的聲音一句比一句心痛,到了最後,簡直字字泣血,令人聞之心顫。
“他合該索我的命,為什麼要殃及你!!!”江複臨話未說完,狠狠地嘔了一口血,他的雙眼含血,神色倉皇,連帶着尾音也像斷了線的風筝、冤鬼的誓詞,悠長決絕地在牢房裡哀唱。
末了,他緊緊地擁抱着白岫,輕輕地親吻白岫的短發。
他整個人出乎意料地沉默,宛如一座沉海的山,靜靜等待着自己的死亡,他又似乎下了什麼決心,像暴風雨前難得的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