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多久了?怎麼在門口傻站着也不進來。”
因着慣性,沈宴竹的身體微微前傾,差點撞到江榆年的身上。
江榆年伸手托了他一把,不好意思地抓了抓頭發:“見你們在吃飯就沒打擾.....你吃完了嗎?”
“吃完了啊,”沈宴竹抹了抹嘴巴回道,“這個給你喝!”
“AD鈣?”江榆年把瓶子推給他,“不用了,這是你喜歡喝的,你拿去喝吧,我來是給你送東西的嘿嘿!”
沈宴竹被他後面的一句“嘿嘿”弄得一頭霧水,“啥呀啥呀,給我看看!”
江榆年也沒賣關子,索性從背後亮出緊握已久的東西。
“這...這是...”沈宴竹的眼仁立時炸出一道喜悅的煙花,“小虎隊!”
這回目光不舍得離開了。
摸了摸封蓋的人頭像又翻到背面細細觀賞,簡直愛不釋手。
“聽鐵頭說你也喜歡小虎隊,”江榆年唇邊挂着笑意,臉頰泛起了兩朵紅暈,
“今天恰好路過就買了一盤,你回去聽聽看怎麼樣,裡面收錄了除《青蘋果樂園》以外的五首歌呢!”
外殼是用清透的熱縮膜密封,白光之下隐約透着一彎圓環。
東西固然好,但沈宴竹不能輕易要。
“你這是幹什麼?”
江榆年見磁帶原封不動的塞回,一時有些語塞,“不用不好意思,這是送你的。”
他又把物件推給沈宴竹。
推搡了兩下沈宴竹沒法隻能收下,那樣明晃晃地拿在手裡也沒避諱,轉身拉着江榆年介紹:
“來來來今天我有大事宣布,”沈宴竹在衆人面前站定,手扶在江榆年的肩膀上不輕不重拍了兩下,“這位我最好的朋友元元,大家鼓掌歡迎!”
江榆年在響亮的拍手聲中開口:“叔叔阿姨們好,我叫江榆年。”
飯桌上因着新朋友的到來而變得更加熱鬧,大人們的話題無異于誰家誰家孩子是個淘氣包,趁着家裡人不注意把菜園子偷了的,人小鬼大的可有主意。
江榆年皮膚比同齡孩子低幾個度,一看就是經常幫父母幹活的好孩子,他們面不改色地交錯酒杯,心窩卻逃出一絲異樣的感覺。
盧玲香瞧着這孩子甚是喜愛,就是性格有些悶,當即就塞給他幾個甜棗,江榆年攏起掌心,内裡埋了四五個鮮紅飽滿的棗子。
“謝謝奶奶!”江榆年扔了一個進嘴裡,旋即是詫異。
竟然沒有核!
他們經常吃的那款汾煌雪梅裡面是有核的,話梅肉也沒有紅棗軟糯,唯一的好處:把果肉剔幹淨後,留下來裡面的核,砸開後會有小驚喜。
“哎真是好孩子,”盧玲香拍拍他的手背,“珠珠啊你帶着你的小夥伴去奶奶屋裡,桌上有我昨天做好的果丹皮,裝幾份給元元帶回去吃。”
沈宴竹拽着江榆年就朝大屋走,“好,這就去。”
他也正有此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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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宴竹翹起腳,躲過了一隻公雞的惬意散步,扭頭而望,那傲氣的家夥正啄着地面。
地上鋪了一層小米,沿着紅磚一路蔓延。
木制栅欄自然而然坐落于房屋前,将他們遮擋在外,兩個小孩一前一後鑽進室内。
檀木桌上疊放着一整張棕紅色的果丹皮,展開差不多有半米,旁邊是沈宴竹上午撕下的一小塊,看起來像是風幹。
一口填進嘴裡,又重新拽了一長條轉身遞給江榆年:“你先吃着,剩下的我給你包起來。”
酸甜的果香在舌尖漫遊,咽下腹中,齒間還留有初咬之後的澀感。
江榆年意猶未盡地舔唇,似還是想吃,目光向沈宴竹靠攏。
一大張果丹皮可以吃好久,況且沈宴竹裝了不少在牛皮紙裡。
山楂開胃,小孩更不能多吃。
臨走前他特意提醒江榆年:
“你省着點吃,多的那份是我帶給叔叔阿姨的,别都吃光了!記得替我問好。”
江榆年單手垂于褲線一側,右手拇指并攏,“咻”地一下高舉胸前,神色莊嚴,
“報告珠珠同學,保證不完成任務!”
“幹什麼呀,你還想獨吞?不聽話以後不給你吃了。”
江榆年滑稽地笑了笑,厚着臉皮,“那不行啊,幫我跟奶奶說,我要經常來串門的!”
沈宴竹做了個鬼臉,吐着舌尖,那他可得把門看好,門前的櫻桃樹恐要被他摸秃。
滿載而歸,江榆年滴溜着重量不輕的果丹皮踏進門檻。
“咣啷”一聲,是瓷盆摔在地上的鈍悶聲響。
心髒猛然下垂,江榆年想都不想拔腿就跑,腳底揚起沙土,掉落在不起眼的角落。
視線蓦地出現一團玫紅色的影子在地上扭曲地平移着。
再一看,江實瑞拽着阮玉的上衣毫不留情地往外拖,白花花的物體就那麼暴露在空氣裡,前者污言穢語橫出。
腦中的弦崩成兩段,江榆年湊上前扯他的手臂,企圖阻止他手上的動作。
實力懸殊,再反應過來時江榆年連人帶零食摔在地上。
“小屁孩别他媽多管閑事!要不是看着你是老子的種,連你一塊兒揍!”江實瑞依舊不依不饒拖着阮玉朝門口走。
阮玉一頭秀發如今像個“吊死鬼”一樣蜷在腦後,鬓發淩亂不堪,淚水糊滿面頰,哪裡還有形象可言。
她先前生了病,眼下無力反抗隻得哀嚎。
江榆年捂着屁股起身,快速移到門口攔住他的去路,“等一下,你要把媽媽帶到哪裡去!”
“兔崽子一邊去!”江實瑞手一歪,江榆年重心不穩再次結結實實摔在糙地上。
“臭娘們居然當着我面偷漢子,當我不存在呢,走!今天連你和那個小白臉一起收拾......”
阮玉唇瓣翕動,忍受着頭發撕扯帶來的劇痛極力辯駁,“不....我沒有我沒有,我們什麼關系也沒有!”
那力度更加狠辣:“呸!胡說八道,老子親眼所見!”
偷竊者從來不說是自己竊取了東西,一個發瘋的人是講不通道理的,再多的辯解在此刻都顯得蒼白無力。
兩抹影子在江榆年眼前搖搖晃晃離開,庭院裡仿佛還殘餘着阮玉絕望顫抖的抽泣聲。
空氣不再輕盈流動,而是擠壓成一團稠密而厚重。
醒目的淤青遮不住他的傷痛,小孩子的無助溢出心頭。
麻繩在手心遺留下道道紅痕,江榆年把它安安穩穩放回房間。
褲腳沾上幾個鞋印,江榆年低頭掃了一眼,從衣櫃裡找出條新褲子換上。
出了家門,腦海裡爛熟于心的路浮現出來。